第3章 小敖丙的满月酒
敖闰天未亮便在西偏殿忙碌，云袖挥动间，九百九十九颗西海月魄珠凌空成阵，将整座龙宫笼罩在柔和的珠辉中。
"轻些！
那尊翡翠珊瑚树要摆在正殿东角。
"敖甲难得换上正式冕服，金线绣的龙纹却被他扯得歪斜。
少年龙王长子踮脚调整檐角的鲛绡灯笼，忽然瞥见敖乙抱着襁褓从廊下经过，立刻化作金光追去："让我抱会儿！
就一炷香！
"敖乙侧身避开兄长的飞扑，银发间的冰晶流苏纹丝未乱："辰时要试吉服。
"他怀中蓝鳞小龙正抓着块龙涎香啃得欢实，闻言仰起头，沾满晶莹口水的爪子"啪"地拍在二哥脸上。
正殿内，应龙夫人指尖金芒如梭，正在最后调整儿子的吉服。
玄色鲛绡为底，袖口缀着敖光拔下的护心鳞，衣摆星图用的是敖闰贡献的陨海晶。
当敖丙被放进衣裳时，万千星辰突然自行流转，在他周身形成淡淡光晕。
"沧溟珠还没送来？
"敖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龟丞相捧着玉盒疾步而入，盒中明珠甫现，整座宫殿的海水都为之凝滞。
这颗东海至宝悬在敖丙胸前时，小龙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额间冰纹绽放出与明珠同源的幽蓝。
敖闰倚着门框轻笑："大哥连镇海之宝都给了丙儿，小心南海那几个老家伙..."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悠长的鲸歌。
巡海夜叉疾驰来报："禀陛下，蓬莱仙岛的玄龟驮着贺礼到了！
"辰时三刻，潮音阁外千丈珊瑚林无风自动。
东海七十二洞府的夜明珠全数升空，将海底照得亮如白昼。
敖光端坐主位，怀中幼子吉服上的星辰与沧溟珠交相辉映，映得他冷峻眉目都染上柔光。
南海龙王敖钦最先踏浪而至，献上的珊瑚树却在看见敖丙时突然开花。
北海龙王敖润的贺礼更妙，竟是条会随小龙心情变幻颜色的璎珞。
西海群仙送来会唱歌的砗磲，打开却是敖闰偷偷塞进去的甜海露。
"天河龙君到——"唱礼官突然提高声调。
只见老龙君拄着蟠龙杖近前，混浊龙目在触及敖丙时骤然清明："沧溟珠认主了？
"他颤巍巍伸手欲触，敖丙忽然张嘴喷出个泡泡，内里竟有星河流转。
满座哗然中，应龙夫人金甲铿锵出列："蒙天地厚爱，我儿承东海灵脉而生。
"她指尖轻点，敖丙额间冰纹突然投射出万丈虚影——竟是条盘踞东海的巨龙法相。
各方来使纷纷起身行礼，再无人敢质疑沧溟珠归属。
宴至酣时，敖甲抱着弟弟溜到后殿。
月华透过琉璃穹顶洒在珊瑚礁上，敖丙突然挣开襁褓，蓝鳞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波光。
他歪歪扭扭地游向一丛发光海葵，小爪子碰触的瞬间，整片珊瑚林同时绽放出金蕊。
"丙儿会布雨了！
"敖甲惊喜的呼喊引来众人。
只见敖丙所过之处，珍珠自动滚成圆阵，海藻自发编成秋千。
当小龙扑进敖乙怀里时，少年周身突然凝出冰晶莲台，将兄弟俩托到月光最盛处。
敖光负手立于阶前，看幼子引动潮汐嬉戏。
有南海使者悄声议论："这般娇宠，怕是..."话音未落，整座龙宫突然震颤，沧溟珠自敖丙胸前升起，浩瀚龙威压得众人俯首。
小龙却浑然不觉，只顾抓着父亲胡须往嘴里塞。
满月宴最***，敖闰捧着西海传承的玉匣近前。
匣开刹那，困龙渊方向传来九声龙吟，匣中龙族圣器"潮生璧"自动没入敖丙心口。
敖光终于变色："小妹！
这礼太重了...""我们丙儿当得起。
"敖闰将小龙举过头顶，西海月魄珠应声成阵，"姑姑的西海，永远是你的后盾。
"仿佛回应她的话语，敖丙周身突然浮现出西海虚影，惊得老龟丞相连呼："西海共主之相！
"---夜晚的月光穿过万丈碧波，在潮音阁的琉璃地面上流淌成银河。
敖丙歪坐在玉髓雕成的龙椅上，吉服领口蹭开了半边，露出奶白色的柔软肚皮。
他正专心对付敖甲献宝似的递来的蜜露冻，小爪子抓着玉勺往嘴里送，却总对不准位置，晶莹的琼浆顺着下巴淌成一条甜津津的小溪。
"笨丙儿。
"敖甲嘴上嫌弃，指尖却凝出金光将蜜露冻化得更软些。
敖丙突然抬头，沾满蜜汁的爪子"啪"地拍在兄长脸上，留下个黏糊糊的爪印。
南海进贡的千年珊瑚屏风后，顿时爆发出敖闰毫不掩饰的轻笑。
应龙夫人卸了护腕过来时，正看见小龙崽抓着敖光的冕旒往头上套。
十二串玉珠缠住蓝鳞小龙，活像给珍珠蚌裹了层蛛网。
素来威仪的东海龙王僵着脖子不敢动，银须末端凝着水珠去勾儿子的小角："丙儿，这是父王的...""呀！
"敖丙突然发现新玩具般扑向晃动的银须，整条龙挂在了父亲脸上。
敖光下意识伸手托住幼子，冕旒应声落地，玉珠滚得到处都是。
龟丞相带着虾兵满地捡珠子时，敖乙默默掏出备用的玄玉发冠递给父亲。
后殿忽然飘来异香。
敖丙鼻尖翕动，丢开啃了一半的龙角酥，扭着身子朝香源处游。
敖闰端着青玉碗从月洞门转出，碗中浮着朵冰雕的莲花，每片花瓣都凝着星辉："丙儿来，姑姑做的寒月羹。
"小龙立刻撒开正揪着的敖甲发带，炮弹般冲进姑姑怀里。
敖闰腕间的锁龙铃叮咚作响，惊得莲花上的星辉乱颤。
她舀起半勺喂到侄儿嘴边，敖丙蓝眼睛瞪得滚圆，突然打了个喷嚏，羹汤顿时凝成冰珠，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丙儿学会凝冰术了！
"敖甲跳起来就要去捡冰珠，被敖乙用定身诀定在原地。
应龙夫人笑着摇头，金鳞手套拂过幼子发顶："慢些学，仔细冻着爪子。
"话音未落，敖丙己经抓着敖闰的云袖擦嘴，留下道亮晶晶的水痕。
敖光不知何时换了常服过来，玄色广袖里藏着西海新贡的幻光贝。
贝壳张开时，整座偏殿漾起七彩波光，映得小龙鳞片如同万花筒般变幻。
敖丙追着光影蹦跳，没留神撞进父亲怀里，被逮着擦了满脸的蜜渍。
"陛下！
北斗星君送来贺帖..."夜叉的通报卡在喉头。
因为他看见冷面龙王正用龙须给幼子当秋千，小龙笑得见牙不见眼，抓着须尖荡来荡去。
应龙夫人倚着珊瑚柱轻笑，随手将战戟化作支点，免得敖丙摔进珍珠帘里。
敖乙悄悄退到殿角，从袖中取出个冰蚕丝缝的布偶。
那布偶形似小龙，额间两颗小角用碎星砂绣成，正是照着弟弟的模样做的。
他指尖凝出寒霜，布偶便晃晃悠悠飞向敖丙。
小龙立刻弃了龙须秋千，扑腾着去够新玩具，却在半空打了个转儿跌进二哥怀里。
"飞...飞！
"敖丙突然口齿不清地蹦出个字，惊得敖甲打翻了蜜露壶。
敖乙耳尖通红，抱着弟弟不知如何是好。
应龙夫人金眸一亮，掌心浮出团暖金光晕："丙儿想学腾云？
"小龙在母亲掌心滚作一团，金光照得鳞片通透如琉璃。
他忽然仰头吐出串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映着家人的笑脸。
敖闰伸手去戳，泡泡却化作细雨落下，沾衣不湿，只留满室莲香。
子夜钟鸣时，敖丙己经困得睁不开眼，仍死死抓着敖乙的衣襟不放。
应龙夫人解下披风裹住幼子，哼起远古时哄敖甲入睡的谣曲。
敖光站在三步外看着，龙须悄悄缠住妻儿的手腕，将精纯的龙息渡过去暖着小龙身子。
值夜的蟹将后来回忆，那夜潮音阁的明珠格外明亮。
敖丙蜷在母亲怀里咂嘴，脚踝上缠着父王的银须，手里攥着二哥缝的布偶，发间别着姑姑给的月魄珠，肚皮上还盖着大哥的锦袍。
西海最珍贵的宝物，此刻都成了小龙崽的襁褓。
深海无声，唯有沧溟珠在敖丙心口轻轻搏动，应和着东海永恒的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