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双人舞

…… ……镁光灯在林疏月睫毛上碎成金粉时，她听见后台传来争执声。

经纪人压低的声音混着消毒水味飘来："沈知意的哮喘药呢？

她明天要试镜江导的《双生花》......"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进心脏。

三年前，她的恋人许念就是在试镜《双生花》时从升降台跌落，临终前手里还攥着半支口红——和此刻沈知意补妆用的是同一个色号。

"林老师，"带着冷香的身影忽然凑近，沈知意的眼尾红得像要滴出血，"能帮我看看这段台词吗？

"她指尖划过剧本里相拥殉情的段落，美甲在纸页留下月牙形褶皱。

林疏月接过本子的瞬间，呼吸骤停。

许念惯用的樱花书签从纸页间滑落，背面是她未写完的歌词："当影子亲吻影子......"而沈知意的锁骨下方，赫然纹着半朵凋零的樱花——和许念后颈的纹身拼成完整图案。

"许念有个双胞胎妹妹，"经纪人后来在保姆车里叹气，"但她三年前就出国了......"话没说完，林疏月己经看见车窗外的暴雨中，沈知意正抱着哮喘药蹲在街角，单薄的身影与记忆里那个雨夜重叠。

那年许念也是这样蜷在楼梯间，咳得发抖却笑着把她推上红毯："去拿最佳女主，我在后台等你。

"可等她捧着奖杯狂奔回来时，升降台的钢索正在冒烟，急救人员说，死者手里有支口红，外壳刻着"SY"。

试镜现场，沈知意的白裙扫过地板。

聚光灯下，她望向林疏月的眼神突然变了——那是许念看她时独有的温柔，带着化不开的雾气。

"姐姐，"她的声线突然沙哑，像被雨水泡过的琴弦，"这次我不会松手了。

"台词本砸在地上的声音惊起回音。

林疏月冲过去揪住她的衣领，却在触到她后腰时浑身冰凉——那里有道三厘米长的疤，和许念手术时的切口分毫不差。

沈知意被按在墙上，却忽然笑了，指尖勾住她的项链："这条锁骨链，该还给我了吧？

"那是林疏月25岁生日时，许念用拍戏赚的第一笔钱买的。

链子内侧刻着"YN"，此刻却被沈知意的指甲刮出细痕："姐姐总说我像她，可她把心脏都给了我，难道还不够像吗？

"深夜的化妆间，林疏月翻出许念的医疗记录。

器官捐赠那一栏，受赠者姓名被涂黑了，但手术日期正是沈知意车祸住院的日子。

镜中倒影突然被阴影覆盖，沈知意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晃着支口红："要帮我补妆吗？

许念教过我，她涂这个色号时总说......""别说了！

"林疏月打掉她的手，口红滚落在地，外壳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条。

是许念的字迹："如果我不在了，让阿意替我爱你。

"沈知意弯腰捡起口红，在掌心转出鲜艳的弧度："她求我扮演她，求我连声带都去做微调，"她的眼泪滴在林疏月手背上，烫得惊人，"可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她留在人间的残片？

"凌晨三点的摄影棚，最后一场戏是双人舞。

沈知意的白裙与林疏月的黑裙缠在一起，像两株垂死的藤蔓。

聚光灯突然熄灭的瞬间，她听见对方在耳边说："这支舞，许念练了三个月，她说要在你拿奖那天跳给你看......"黑暗中，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唇上。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林疏月终于抱住那个颤抖的身体，却摸到她后背突起的蝴蝶骨——和许念坠楼时撞碎的那块骨头，位置一模一样。

"阿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碎成齑粉，"我们都被她困在这场戏里了。

"沈知意的笑带着血腥味："可我不想当替身了，"她慢慢后退，首到后腰抵上当年许念坠落的升降台边缘，"如果我现在掉下去，你是会像救她那样抓住我，还是会想起......"升降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

林疏月的指尖擦过沈知意的手腕，却只抓住半片樱花纹身的贴纸。

在坠落的惊呼声中，她看见女孩眼中闪过解脱的光，就像三年前许念坠落时，望向她的最后一眼。

后台的化妆镜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口红字："影子亲吻影子时，光就死了。

"林疏月摸着锁骨链上模糊的刻痕，终于读懂许念未写完的歌词——原来双生花的宿命，从来都是一朵向阳盛开，一朵背阴腐烂。

手机在此时震动，沈知意的最后一条消息："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成为你的光。

"窗外暴雨如注，她终于明白，这三年来她拥抱的从来不是替身，而是许念用尽生命写下的，最残忍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