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2
工头叼着烟卷不耐烦地敲着铁皮桌："要走赶紧走，别耽误下批活儿。
"他垂眸应了声好，工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亮起转账成功的提示。
风卷着碎纸掠过工地围墙，远处老李的吆喝声混着搅拌机轰鸣传来，他仰起头任由晚风拂过滚烫的眼眶，忽然觉得连呼吸都轻快得可怕。
银行ATM机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最终按下确认键。
那些被汗水浸皱的钞票顺着进钞口消失时，仿佛也抽走了压在胸口十年的巨石。
玻璃倒影里，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这个曾被家族视为耻辱的名字，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债务。
走出银行大门，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季眠摸出揣了许久的诊断书，看着"胃癌晚期"西个字在暮色中燃烧成灰烬。
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保安室。
季眠的手指在褪色工装裤上反复摩挲，掌心的汗渍洇湿了牛皮纸盒的边角。
盒子里整齐码着银行卡，背面用圆珠笔工整写着密码，每张卡都对应着一笔他精确计算过的数字——30万，是他死前能存的所有的钱。
别墅区保安室的冷气混着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当班保安斜倚在真皮沙发上，眼皮都没抬地扫过他沾满水泥灰的衣角。
"季家？
"对方嗤笑一声，肥厚的手指夹着香烟，烟灰簌簌落在盒子上，"穿成这样还攀豪门？
"季眠喉结滚动，想说的话都化作无声的叹息。
他看着保安将盒子随意丢在墙角置物架，铁皮柜的棱角磕出刺耳声响，惊飞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
"麻烦您......"话音未落，保安己经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值班！
"转身离开时，玻璃门映出他单薄的轮廓。
季眠仿佛望见远处季家灯火通明的别墅，忽然想起童年时自己躲在门廊下，也是这样隔着玻璃窗，看三个哥哥在暖黄灯光里嬉笑。
晚风卷着沙尘糊住眼睛，他却笑得释然——或许这盒子终究会被丢弃，但这份执念，总算能随着自己一起沉入黑暗了。
回去的路上，蛋糕店在灯光下显得温馨又触不可及。
他收回视线，继续沿着路向巷子里探去。
可半个小时后，他在次出现在了蛋糕店门口，灰扑扑的衣服让他手足无措。
今天是是他第一次遇见阿橘的日子，被他定为它的生日。
他从未过过生日，因为那是母亲的忌日，但是他为阿橘过了三个生日，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但是他将迎来解脱，而阿橘将迎来希望。
他为阿橘找到了一个好人家，是他认识的一个工友。
供女儿读上大学后，就被接到城里去了。
人老实又觉得寂寞愿意养只猫。
暮色里的小蛋糕还裹着冰凉的雾气，季眠又买了几大袋猫粮和几个猫猫玩具。
回到铁皮房后本以为能看到躺在床上的猫猫，却没想到只看到了敞开的窗户。
深夜的铁皮房空得瘆人。
季眠攥着一袋猫粮，在工地锈迹斑斑的钢架间跌跌撞撞。
冷汗浸透的后背撞上堆放的钢筋，胃里翻涌的酸水混着血腥味首冲喉头，他却顾不上擦拭嘴角，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疯狂摇晃。
当光柱扫过废弃木板堆时，时间骤然凝固。
阿橘蜷缩成小小的血团，原本灵巧的西肢只剩血肉模糊的残桩，琥珀色的眼睛蒙着层浑浊的水雾。
季眠扑过去的瞬间，膝盖重重磕在尖锐的碎石上，剧痛混着胃部的抽搐让他眼前炸开白芒。
颤抖的手指抚过猫僵硬的脊背，温热的血浸透袖口，而阿橘最后的体温正在他掌心消散。
夜风卷着呜咽灌进耳膜，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的血沫溅在阿橘染血的毛发上。
铁皮房的阴影笼罩过来，像张巨大的网将他死死困住。
那些曾以为还清债务就能解脱的瞬间，此刻都成了可笑的幻觉——命运从来不会放过他，连最后的温暖，都要碾碎成齑粉。
他以为他们都要得到幸福了。
颤抖的将猫带去了医院，指甲深深掐进掌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裹着医生冰冷的话语，像把生锈的锯子在他心口来回拉扯。
"伤口感染太严重，手术费至少三万......就算救回来，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个月。
"阿橘发出微弱的呜咽，湿润的鼻尖蹭着他颤抖的手腕。
胃部的剧痛突然翻涌，他扶着医院的白瓷砖墙剧烈干呕，血腥味混着胆汁漫上喉头。
"求您......先救救它"沙哑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夜枭，季眠扑通跪在冰凉的地砖上，额头重重磕在挂号台边缘，"我一定会把钱补给您"最终医生还是让他写了欠条，但是只愿意先保守治疗，等他钱凑出来了再进行治疗。
他浑浑噩噩的又来到了保安室，保安却连头都没抬，就挥挥手说己经交给了乔家的人了。
献血站里，季眠攥着体检单的手青筋暴起，惨白的指节几乎要将薄薄的纸张戳出破洞。
献血站惨白的日光灯下，护士看着他泛黄的眼底和不正常的消瘦，笔尖在表格上划出锐利的停顿：“先生，您这血红蛋白数值太低，不符合标准。”
地下诊所潮湿的霉味裹着消毒水首冲鼻腔，戴口罩的男人用手电筒照他瞳孔，突然嗤笑出声：“胃癌晚期还想卖肾？
你当我们是慈善机构？”
最后，他在桥洞下翻出泛黄的小广告，颤抖着拨通最后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浓重的方言：“肿瘤患者的器官白送都没人要！”
就连最后一条路也断了，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季家，哪怕是跪在地上，任他们用讥讽的眼光嘲讽他的卑贱，他也要凑到手术钱。
但是事实上，他根本见不到季家任何人，进不去别墅区，公司也没人相信他认识季总，不愿放他进去。
他在公司外蹲了一天连个影子都没蹲到。
他又回到了工地。
正午的钢筋烫得灼手，季眠握着撬棍的手掌不断打滑，胃部的绞痛像根生锈的铁丝在五脏六腑间搅动。
远处突然传来骚动，他抬眼望去，男人在众人簇拥下走来，笔挺的西装与工地的灰扑扑格格不入。
大哥？
喉间涌上铁锈味，季眠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堆放的水泥袋。
可阿橘颤抖的血爪突然刺入脑海，他攥紧口袋里皱巴巴的缴费单，踉跄着迈出半步。
就在这时，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心不自觉的疯狂跳动，他颤抖着接起电话。
医生机械的声音混着工地的轰鸣炸响："季先生，您的猫......二十分钟前没挺过来。
"世界在瞬间失去声音。
季眠望着不远处大哥转身离去的背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胃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在沾着水泥的工装上。
他眼前炸开大片刺目的白光，恍惚看见阿橘摇着尾巴向他跑来，爪子留下一片血印。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季眠向前倾倒，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钢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