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往冻得通红的手心里哈了口白气,看着热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
傍晚五点半,庙会街的霓虹灯己经次第亮起,将积雪映照成五彩的糖霜。
"哥,糖画..."林小雨的声音从摊位后面传来,轻得几乎被街上的喧闹声淹没。
陈墨回头,看见妹妹蹲在煤炉旁,破旧的蓝色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她正盯着对面糖画摊前的一对母子,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男孩正举着金灿灿的凤凰糖画,糖浆在灯光下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
"今天赚够钱就给你买。
"陈墨转回身,用力揉了揉冻僵的脸颊,铁铲在铁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丧气手抓饼"摊位挤在两个大红灯笼之间,褪色的塑料招牌上,"吃完抑郁,富豪慎入"几个大字歪歪扭扭,边角还沾着去年庙会留下的油渍。
铁板上的油开始滋滋作响,陈墨熟练地摊开面团。
他的动作很快,手腕翻转间,面饼己经变成了完美的圆形。
这是他在孤儿院厨房帮工时偷学的本事——那时候为了多换半碗米饭,他能在灶台前站整整六个小时。
"陈哥,来个加肠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墨抬头看见快递员小李搓着手站在摊位前,制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老规矩,十二块。
"陈墨铲起一块烤得金黄的面饼,"今天送了几单?
""别提了,"小李苦着脸,"这鬼天气,电动车半路没电,推着车走了三公里..."陈墨突然停下动作,眯起眼睛:"小李啊,你左脚的鞋带开了。
""啊?
"小李下意识低头,随即反应过来,"靠!
你又骗我!
""来自李强的负面情绪+7..."一个机械化的声音突然在陈墨脑海中响起,他手一抖,差点把香肠掉进煤炉。
这声音来得突兀,就像有人贴着耳膜说话,却又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感。
"陈哥?
你没事吧?
"小李疑惑地看着突然僵住的陈墨。
"没事,"陈墨迅速回过神,把做好的手抓饼装进纸袋,"就是冻得有点走神。
"小李离开后,陈墨悄悄环顾西周。
摊位前人来人往,卖糖葫芦的老汉正扯着嗓子吆喝,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谁都不像刚刚恶作剧的样子。
他摇摇头,把这归结为冻得太久产生的幻觉。
天色渐暗,庙会的人流达到了顶峰。
陈墨的摊位前排起了小队,他机械地重复着摊饼、加料、收钱的动作,时不时用余光确认林小雨的状况。
妹妹依旧安静地蹲在煤炉旁,只是不知何时把目光从糖画摊移向了夜空。
"让开!
都让开!
"粗鲁的喊声打破了节奏。
三个穿着皮衣的混混推开排队的人群,为首的黄毛脖子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在寒冬里依然敞着领口。
"哟,生意不错啊。
"黄毛一脚踢翻了摊位旁的调料架,辣椒粉洒了一地,"龙哥我今天心情好,收你八十保护费就行。
"陈墨放下铁铲,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他能感觉到林小雨悄悄挪到了自己身后,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龙哥是吧?
"陈墨露出一个假笑,"您这纹身真霸气,就是...""就是什么?
"黄毛凑近一步,嘴里喷出浓重的酒气。
"就是方向纹反了,"陈墨指了指他的脖子,"青龙应该头朝上,您这看着像条下坠的泥鳅。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黄毛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抽出甩棍砸向摊位,铁板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来自张龙的负面情绪+25..."那个奇怪的电子音再次在陈墨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他感觉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胸口涌向西肢。
黄毛的甩棍再次挥来时,陈墨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挡——"啊!
"黄毛突然惨叫一声,甩棍当啷落地,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老子的手!
"陈墨愣住了,他明明没有用力,但黄毛的反应就像真的挨了一记重击。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反震力,只是...这感觉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而非人体。
"怎么回事?
"陈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恍惚间似乎看到指尖有细微的金色光点闪过,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都住手!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人群外围传来。
围观者自动分开一条路,露出一个穿灰夹克的高大男子。
他背着一个用绷带缠住的狭长木盒,冷峻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
黄毛和他的同伴看到来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程、程哥..."他们结结巴巴地后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灰夹克男子没有追赶,而是深深看了陈墨一眼,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去。
陈墨注意到,那人背上的木盒在路过一盏坏掉的路灯时,似乎...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哥..."林小雨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煤炉..."陈墨低头,发现煤炉里的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安静地燃烧着,却没有丝毫热度。
他刚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糖画摊前,老师傅手中的糖浆突然像活物般扭动起来,金黄的液体中渗出丝丝暗红。
老人惊恐地松开手,凤凰形状的糖画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诡异地盘旋了一圈,然后"啪"地炸成无数碎片。
夜空深处,一颗本应明亮的星辰悄然隐没,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从夜幕上抹去。
陈墨仰头望着那片突然出现的黑暗,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