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晴看了一眼腕表，分针己经越过"9"，指向了第西节课下课后的第十二分钟。
实验室内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她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用红笔圈出的例题旁写满了工整的解题步骤。
周毅的座位空空如也。
这是连续第三次辅导课缺席了。
虞晴合上练习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收拾好书包，刚走出实验室，就听见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听说周毅又被停课了？
这次是几天？
""三天吧，好像是在校外打架，把隔壁职高的人鼻子都打出血了。
""不愧是西城小霸王，高三了还这么狂..."虞晴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加快速度从那群学生身边走过。
她不该感到意外的——周毅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还有他看人时那种肆无忌惮的眼神，早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只是那天雨中他塞过来的伞柄，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让她产生了错觉。
---周五的晚餐桌上，虞建业一边浏览平板电脑上的报表，一边随口问道："小晴，高三学习还跟得上吗？
""嗯。
"虞晴小口喝着汤，"年级第二，比上学期期末进步了一名。
""不错。
"虞建业点点头，眼睛仍盯着屏幕，"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考不上常青藤，爸爸也可以安排你去英国...""我想凭自己能力考。
"虞晴放下汤勺，金属与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虞母林文娟适时插话："对了，老虞，城西那个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基本敲定了。
"虞建业终于放下平板，"老厂区那片地皮比预期便宜，拆迁补偿方案己经发下去了，大部分住户都签了字。
就剩几家钉子户，不成问题。
"虞晴心不在焉地听着父母的对话，思绪飘回了学校。
明天周毅就该结束停课回来了，还要继续那个毫无意义的辅导计划吗？
"小晴？
"林文娟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怎么不吃菜？
身体不舒服？
""没有。
"虞晴夹了一筷子青菜，"只是在想一道数学题。
"---周一清晨，虞晴比平时早到了二十分钟。
教室里空无一人，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突然注意到周毅的座位有些异样——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涂鸦被擦得干干净净，抽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声微弱的"喵"从抽屉里传出。
虞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后门被推开，周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到虞晴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来这么早？
"他有些慌乱地挡在自己的课桌前。
"那是什么？
"虞晴指着他的抽屉。
周毅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他挠了挠头，最终还是侧开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
一只橘黄色的母猫和两只小奶猫蜷缩在用旧毛衣铺成的窝里。
母猫警惕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盯着虞晴。
"上周在垃圾站后面发现的，"周毅的声音低了下去，"大猫腿受伤了，小猫还没断奶...天气突然变冷，我就..."虞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更让她意外的是，抽屉角落里还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笔记本，封面上标注着日期和科目。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课堂笔记，虽然字迹潦草，但能看出是认真记录的。
"你不是从来不做笔记吗？
"虞晴忍不住问。
周毅耸耸肩："做不做和记不记是两回事。
"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男生探头进来："周毅！
老李找你...呃..."他看到了虞晴，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知道了。
"周毅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男生离开后，他转向虞晴，"能帮我保密吗？
就这几天，等小猫能走了我就送它们去宠物医院。
"虞晴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笔记本："既然记了笔记，为什么考试还不及格？
"周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记在纸上和记在脑子里又是两回事。
"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虞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毅真心的笑，而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假笑。
"周三的辅导课，"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别再缺席了。
"---周三下午，虞晴走进第二实验室时，周毅己经坐在里面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乱糟糟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
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本数学笔记。
"你来了。
"周毅抬头，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擦过了，没灰。
"虞晴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攥着半湿的纸巾。
她默默坐下，翻开练习册。
"上次讲到哪了？
"周毅问。
"三角函数的基本公式。
"虞晴指向一道例题，"先看这个..."辅导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周毅虽然基础薄弱，但理解力并不差，尤其是空间想象力让虞晴感到惊讶——他能很快在脑海中构建出三维几何图形，这是很多优等生都做不到的。
"你其实很聪明，"辅导结束时虞晴忍不住说，"如果平时认真一点...""我打架是有原因的。
"周毅突然打断她，眼睛盯着桌面，"职高那群人勒索初一的小孩，我看不过去。
"虞晴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停课三天，我妈差点杀了我。
"周毅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值得。
"虞晴不知该如何回应。
在她十八年的人生里，规则和秩序是最重要的准则。
打架就是错的，无论什么理由——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观念。
但此刻，看着周毅侧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她第一次对这个信条产生了动摇。
"那只猫..."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怎么样了？
""好多了！
"周毅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要看看吗？
我拍了照片..."他掏出手机翻找照片时，虞晴注意到他的手机壳己经磨损得不成样子，屏幕也有几道裂纹。
这与她周围同学最新款的手机形成鲜明对比。
"喏，这是小橘子，这是团子..."周毅指着照片里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虞晴看着照片，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毅不设防的样子——没有痞气的笑容，没有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一个为小猫开心的普通男生。
---"你不会真对冰山有想法吧？
"放学路上，张鹏搂住周毅的肩膀，"哥们劝你死了这条心，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市中心，哪个不比你有钱有势？
"周毅拍开他的手："胡说什么，就是辅导课而己。
""得了吧，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张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看她的眼神，跟你看那些流浪猫一模一样！
"周毅没再接话。
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包猫粮和一瓶矿泉水。
"又去喂猫？
"张鹏摇摇头，"你呀，对猫比对人都上心。
"周毅只是笑笑，挥手告别好友后，拐进了学校后巷。
橘猫己经认识他了，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他蹲下来，小心地倒出猫粮，又用瓶盖盛了点水。
"今天遇到好事了，"他轻声对猫说，"她跟我说话了，不是关于数学的那种。
"橘猫专心致志地吃着，尾巴轻轻摇晃。
周毅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仔细擦了擦手。
明天还有辅导课，他得确保虞晴要坐的椅子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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