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漆黑的夜色里,今日因门前挂着的年味灯笼,显得格外亮堂。
九岁的付瑶搬着一口小凳坐在灶台前烤火,用小手支着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听着大人们的唠嗑,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着,昏昏欲睡中想着:哥哥们都不带她玩,好无聊啊。
突然,身旁窜过一个身影,一声"嘿!
"把付瑶从瞌睡中吓醒。
她抬起眼,看见一张笑的欠揍的脸,转头叫着“妈妈!
祺祺又来烦我!”
几乎是一秒间,三姨妈就冲着儿子吼道“祺祺,你给我滚开,别吵着瑶瑶。”
“诶 不是我说,你除了告状还会干啥?”
贺祺皱着眉,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付瑶想到什么 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小巧的贝齿,靠近贺祺,说着“我还会报仇”用力踩了他一脚后,拔腿就跑。
反应过来后,才十二岁的贺祺小朋友,气恼自己被戏耍,也追了出去,虽然也不知道追到后要干啥,不管了 先追了再说,“付瑶你完了 你给我等着”。
付瑶迈着腿跑得飞快,好似后头有一只恶犬在追,在门口转角猛地撞上了一堵人墙,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人脸,眼睛一亮,躲到了来人身后,喊道“洲哥 救我!
祺祺要打我”。
随之追来的贺祺闻讯诶呦一声:我说付瑶你可不要污蔑好人,我哪敢打你啊!
夏洲闷笑出声,揉了揉付瑶乌黑的头发,用指腹拭去小姑娘额角跑出来的汗水,帮腔道“把我们瑶瑶累成这样,不管怎么着都是你的锅。”
付瑶拽着夏洲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下巴微抬,挑衅的眼神看向贺祺,用洋溢着笑意的小脸无声地宣告了这场战役的胜负。
瞧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夏洲嘴上哄着“好了,不闹了,我们吃饭去。”
边揽着付瑶进门。
还是夏洲哥好,付瑶心里想着,思绪不由地回想起几年前。
也是过年期间,不知道几岁,第一次见到夏洲哥。
那是一个大雪过后的早晨,因着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庭院的所见之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小小的付瑶玩心大发,吵着嚷着要去堆雪人,熊女士怕她弄湿衣服,无奈去雪地里铲了一大盆雪,端来给她放在屋檐下的门口让她自己玩。
付瑶正专心地在给自己的小雪人捏身子,听见雪地里发出沙沙声,抬头看见小姑带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走过,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她知道是来看望奶奶的。
这时,少年似乎发现了她的视线,对着她“诶”了一声,向她走来,蹲在付瑶面前,跟这个小他好几岁的粉团子打招呼。
小小的付瑶有些内向,第一次见这个阳光开朗的哥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看着夏洲走到另外一桌坐下,付瑶的回忆戛然而止。
同桌上的大人还在聊天,她也不便动筷,只是看着盘中晶莹剔透的荔枝肉愣神,心中想着等会第一筷一定要先吃它!
可看着距离她甚远的可口珍馐,付瑶又陷入纠结。
很快...有人先动筷了,受够了馋虫的折磨,付瑶终于握着筷子向它进攻。
然而,纵然付瑶己经尽可能的伸长了手臂,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察觉到对面的三姨和三姨夫只是看着她,却不伸手帮忙,付瑶感觉自己快要碎掉了。
果然...下一秒,三姨就和熊女士开始打趣起了她:“你快看她,哈哈哈,真当有意思!”
话音刚落,一桌上的人开始哄堂大笑。
付瑶又气又羞,小脸涨得通红。
“你看你家小囡,长得这么水灵,却是这么闷的性子,不晓得嘴甜一点,噶么好叫我们帮一下”,三姨对着熊女士说道。
后者竟也附和着说:“是呀,她总是在人多的时候闷声不响的。”
付瑶心里愤愤,气她们经常自以为是地对着小小的自己一番说教,可她终归也才九岁,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一群大人争辩,害怕说着说着眼泪就会掉下来......她不想在很多人面前哭。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聊了一会后也渐渐收了声,过了会儿,付瑶虽然眼眶还有点红,却也是冷静下来了,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场荒谬的群儒舌战。
看着坐在对面夹菜的三姨,付瑶不禁疑惑:刚才还维护过她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开始对她讨伐。
但其实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刚才三姨之所以会维护小瑶,是因为确实是她儿子先惹的事,再加上刚才三姨和熊女士两姐妹正聊的起劲,不想被两个小孩的玩闹打断,所以有了看似维护付瑶的这一幕。
至于后来餐桌上取笑付瑶,可能是单纯闲的没事,又觉得逗弄没人撑腰的小女孩好玩,却丝毫不顾及小女孩的自尊和羞耻;或者,她把自己当成了评估孩子优秀与否的大师,可以随意地强迫孩子扭曲自己的个性,愚蠢地认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一定不能拥有内敛的性格。
付瑶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那一代生的孩子格外多,因此从小到大她身边有不少七姑八姨这种角色,又因为不是什么豪门望族,且老一辈的受教育程度较低,总有人拿她打趣。
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价值观还未形成的她,也加重了她的自卑和怯懦。
不过幸好,这种机会不会太多,只在过年走亲戚时出现得频繁些;也幸好,付瑶在受教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会形成自己的价值观。
渐渐的......她会摆脱曾经的自卑和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