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是有灵的,这是一个小时候奶奶给我讲过的关于桥梁的故事。
明朝成化三年的清明雨下得邪乎,像是天上漏了个窟窿。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雨点子砸在河面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远看活像一锅煮沸的黍米粥。清水河往日清可见底的河水,这会儿浑得跟黄汤似的,裹着上游冲下来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往东奔。两岸的芦苇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叶片上黏着的泥浆顺着纹路往下淌,倒像是给芦苇杆子穿了件脏兮兮的蓑衣。
桂二蹲在河沿的青石板上,竹篓里的柴刀硌得后腰生疼。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眼巴巴瞅着对岸崖壁上那些水灵灵的春笋——青中透紫的笋尖顶着露珠,在雨幕里颤巍巍地晃。这可是能卖上价的好东西,城里醉仙楼的厨子最爱用这头茬春笋煨火腿,再耽搁几天就该长老了。
"这破石头墩子!"他狠狠啐了口唾沫,抬脚踢飞块鹅卵石。往常过河踩的七块青石墩早被洪水吞得只剩个影儿,浪头拍在石头上溅起的水花,都能打湿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对岸山崖上,几簇野山椒开得正艳,红彤彤的果子衬着灰蒙蒙的天色,倒像谁在岩缝里撒了把血珠子。
河滩上聚着十几个同样过不了河的乡民。卖豆腐的老王头把担子架在槐树杈上,豆腐板子早被雨水泡得发胀;猎户张铁弓抱着他那张祖传的牛角弓蹲在岩石后头,箭囊里的翎羽都耷拉成了腌菜叶。最扎眼的是个外乡货郎,竹扁担两头挑着漆盒,胭脂香混着雨腥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桂员外来啦!"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哗啦啦让开条道。八个精壮汉子抬着朱漆步辇晃悠悠过来,楠木轿杆压得咯吱作响。五十出头的桂世昌歪在软垫上,山羊须捻得油光水滑。他今天穿了件云纹绸衫,袖口用金线绣着貔貅纹,腰上玉带的翡翠坠子有鸽子蛋大,在阴雨天里泛着幽幽绿光,活像河底长了青苔的石头。
步辇停在离河岸三丈远的高处,管家忙不迭撑开油纸伞。桂员外眯着眼往河里瞧,浑浊的浪头正啃噬着岸边的老柳树根,树皮被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