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赤红”和“金翎”
阳光透过破旧的棚顶洒在鸡舍里，暖暖的光映着一只母鸡正安静地啄着地上的米粒。
两只公鸡却在一旁扭打起来，扑腾着翅膀不甘示弱地啼叫。
沈文意蹲下身，手里撒着一把小米，微微一笑，低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母鸡呀母鸡，我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你下个大鸡蛋呢，多吃点，好好养肥，生个大鸡蛋出来！”
她给这只母鸡取了个名字，叫“花喜”。
花喜像是听懂了似的，认真地低头啄着小米粒。
而旁边那两只公鸡，则分别叫“赤红”和“金翎”，二者正斗得不可开交，见谁也不服谁。
沈文意瞅着这一幕，忍俊不禁，抿着嘴笑出了声。
就在她对着鸡棚的鸡们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唤：“意儿，别忙活这些了，来我房中一趟。”
沈文意闻声回头，见祖母站在不远处，脸色比平日严肃了些，手中拿着一个手帕，显然有话要说。
她随手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轻轻对花喜说道：“这些我全给你了，今天好好给我下个鸡蛋！”
说罢，她起身欢快地小跑着进了屋，丝毫不在意鸡们是否真的能听懂。
推开房门，屋内光线昏暗，祖母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沉默地抚摸着手中的帕子。
沈文意微微一怔，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祖母，出什么事了吗？”
祖母沉默片刻，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缓缓伸出手拉住文意，将那包帕子塞进她手里，声音低沉：“意儿，这儿有些银两，是我和你母亲好不容易筹来的。
你拿去交束脩，好好学，务必学好宫中的规矩和礼仪。”
沈文意接过帕子，解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十两银子。
就在她触碰银两的瞬间，一些细碎声音像从记忆中浮现出来，渐渐清晰。
她想起清晨她在院中喂鸡时，似乎听见母亲和祖母在低语。
虽然她并未特意偷听，但因为她天生对声音极为敏感，总能捕捉到细微的声响和低语。
祖母说话压低了声音，但母亲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房契”这个词像是悄悄地钻入了她的耳朵。
她低头，心中隐隐感到几分酸楚。
母亲和祖母早己悄悄地为她承担了重担，把唯一的房契当出，才换得这帕子中的十两银子。
她抬头看着祖母，那一双浑浊却依旧慈爱的眼睛正满含期望地望着她，似乎希望这银两能撑起她的未来，给她一条出路。
她微微一怔，心头一股暖意涌上，但很快低下头，语气带着些不安：“祖母，我知道这钱是哪里来的……”她的声音稍稍停顿，轻轻把帕子推回到祖母手中，低声说道，“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快让母亲把房契取回来。”
祖母微微一惊，看着她，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沉声道：“你不拿这十两银子去交束脩，难道还真打算不学礼仪、不学规矩，就凭自己胡乱闯过去？”
“祖母……我……”沈文意抿着嘴，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想你们为了我，把家里的积蓄都搭进去，房子也当了，日后咱们住哪儿？
若是……若是我没考上……”祖母闻言沉下了脸，声音带着些许冷峻，语气却透出一种坚决：“你若不去学，不拿这十两银子去交束脩，难道等着被人拉去当奴婢吗？
你知不知道，不交赋税的后果是什么？
隔壁李嫂的女儿，正是家里没了积蓄，如今被卖进了青楼，靠卖笑过活。
意儿，睁开眼看看清楚，这世道对我们底层人从来不仁慈，要么往上爬，要么被人踩扁。”
沈文意一愣，咬紧了嘴唇，心头一片酸楚，抬头看着祖母：“可我……”“意儿，没有‘可是’。
要想出路，只有破釜沉舟。”
祖母的声音低沉却坚定，透着决绝的意味。
她的心中虽然不舍，但也明白，如果沈文意不走出这个小院，将来更难自保。
宫中的凶险非寻常百姓所能想象，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进宫后必会处处吃亏。
祖母虽然表面上冷静，但心底的担忧早己泛起波澜。
她紧紧握住沈文意的手，眼中闪烁着一丝决绝，“意儿，不努力往上走，咱们连活命都成问题啊。”
沈文意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眼眶渐渐湿润，她低声啜泣着，用袖子拭去了眼泪。
片刻后，她抬起头，郑重地说道：“祖母，我明白了。
我会好好学，这个女官我一定当定了。”
祖母见她表情坚定，心中一松，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轻轻拍了拍沈文意的手，温和地说道：“好，好，意儿有这份心，祖母也就放心了。”
她稍作停顿，缓缓说道，“我再和你说一个故事，也让你心中多些警惕。”
祖母缓缓说道：“从前咱们县上有位女官，名叫柳姝儿。
柳姝儿本是平民之女，家境与咱们相仿，靠着细心和勤奋，在宫中一步步走上了女官之位。
当时的宫中，人人心中都藏着锋利的刀，为了争宠，为了夺权，甚至会在饭菜里下毒。
她平日小心谨慎，遇事不出头，也不多言，才躲过了许多明枪暗箭。
最终，她凭着一颗细心的心，活到了二十五岁，得以顺利出宫，回到家乡。
现在她就在枫岭县上教人写字，县令夫人便是请她来给你们上课的。”
祖母叹了一口气，目光温柔地望着沈文意，“意儿，柳姝儿能活着出宫，你也可以。”
沈文意听完，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有人能活着回来，她也一定能。
她想起这位柳姝儿的经历，不禁觉得自己更有信心，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与渴望。
“祖母，您放心。
我会学习她的谨慎，也会记住您今日的叮嘱，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
她郑重地说道。
祖母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好学去吧。”
说完，她抬手抚了抚沈文意的头，低声说道：“意儿，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