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今朝扭头,看见一个气质臃肿俗气,穿着大红色碎花旗袍的中年女人,正嫌弃地掩唇看着自己。
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完全还在状况之外。
但感受到了来自她纯粹毫不掩饰的恶意,想也不想就骂道:“你什么东西?”
女人大怒,“你有没有点规矩,我是你妈!”
喻今朝被她唬得缩脖子捂耳朵,岂有此理,这凡人会狮吼功吗?
他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想到这里,喻今朝小脑袋瓜嗡嗡的,强行接受着这个世界的庞杂的信息量,张牙舞爪地龇起牙。
一句“凭你也配?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妈,你被我开除妈籍了。”
脱口而出。
中年女人气得要拿手提包来抽他。
眼看着待客室要演变成一场闹剧,门外等候己久的祁闻扬了扬头,示意推理开门推他进去。
男人身量将近一米***,委身坐在轮椅里。
周身气质阴沉,穿着一身漆黑的正装,膝上搭了一块纯手工羊毛织毯,阴郁到窒息的视线无差别的扫过每个人。
在喻今朝身上蓦地停住了,神色怔然。
中年女人见状也不好继续再发威,陪笑着迎了上去,“祁总……”“您看,这就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本科毕业精通护理,生辰八字也符合要求。
结亲照顾好一个植物人不在话下,彩礼什么的,都好商量。”
喻今朝从看见祁闻那一刻起,就双眸发亮,精神振奋无比。
找到帝君啦!!
他本是苍梧帝君座下的灵宠,在他还是一枚蛋的时候,是帝君把他捡回来悉心照顾至今,他才能够顺利活到成年。
听说帝君渡情劫失败,恐迷失在三千界里。
他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苍梧因为一个破情劫殒命!
轮到他报恩的时候到了!
所以喻今朝毅然决然地跳下轮回井,跟着来帮(倒)忙了。
神魂普一归位,那些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纷至沓来。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从小就被丢在小山村里跟着姥姥生活,老人去世后,他半工半读考上了大学毕业,正愁找不到工作。
这时候他的亲妈找上了门来,说给他找到了一户顶好的人家工作,高薪轻松还买六险两金。
喻今朝乐颠颠地来了,才知道被亲妈诈骗了。
至于这户所谓的好人家——就是祁家。
没错,老女人专程跑来结亲卖儿子的,非法人口买卖。
祁闻冷冷地瞥了中年女人一眼。
给人的感觉很是骇人阴鸷,让人不由想起了本地的一些小道传闻。
祁家从前是本地极具声望的大家族,盛极一时。
后来不知为何,就跟中邪了一样。
家族里的后代子嗣不是英年早逝,就是意外身故。
到这一代就只剩下祁闻祁尧兄弟俩。
更见鬼的是,这兄弟俩去年还出了车祸,一个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再动弹不得,一个半身瘫痪终身只能坐轮椅。
好在祁闻手段狠劲雷厉风行,硬是稳住了大厦将倾的家族产业。
但再这样下去,家中产业迟早要凋零。
祁家有人急得请了风水先生,出了个馊主意。
结亲。
就是娶一位特定八字命格,如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人来震一震这邪气。
祁闻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也没人敢给他找媳妇。
这桩‘好事’就落到了他弟弟祁尧身上,给一个植物人娶亲,亏那些人想得出来。
他来这一趟,本意是想把来的人全部都丢出去。
但见到那待结亲的少年第一眼,祁闻罕见地犹豫了。
少年此时,己经乖巧地蹲在了他脚边,像是习惯性地想要将头搭在他膝盖上,顾及什么原因十分克制,拘谨的没有过分贴近。
他面容稚嫩,眼神干净到不含任何别的成分。
脸颊两侧还有没来得及消退的婴儿肥,漂亮的桃花眼十分灵动,乖巧软糯,讨人喜欢。
祁闻喉结微动,但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依旧面无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喻今朝,你可以叫我朝朝。”
“好。”
祁闻眼睑微垂,没有抗拒他亲密的示好。
看见喻今朝这么会来事,中年女人笑得眼角褶子都多了好几道,正要说点什么攀关系,“哎呀祁总……”初次见面,喻今朝一点都不跟祁总见外。
“她,坏人,你,打她!”
祁闻一个眼神示意。
他身后两个壮实的黑衣保镖上前,沉默且井然有序地捂嘴,再捆绑拖走,全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一看平时杀人灭口的事就没少干。
喻今朝那个便宜妈从头到尾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干得,漂亮!”
喻今朝笑得幸灾乐祸。
祁闻不语,视线始终就如同阴暗黏湿的蛇类一样,投注在他身上。
“朝朝。”
“昂!”
听见他喊自己,喻今朝立马凑了上去,澄澈的瞳眸真挚又友好。
“朝朝想不想回家?
我派人送你回去。”
祁闻眸底的晦暗不明。
他从小到大物欲低,很少产生过迫切地想要拥有什么的情绪。
面前初次见面的少年算是一个。
他己经打定主意,若是少年可怜巴巴地央求送他回家,就迷晕了带回家里藏起来,从此以后只属于他。
大多数人都不会认同这种强势变态的手段。
喜欢为什么不好好追求人家?
祁闻恐怕只会轻蔑一笑,再极度自卑的想,纵使再有权势,谁又会看上一个终身不能站立的残废?
更别说面前这个如珠似玉,看起来并不缺追求者的漂亮少年。
-帝君问他想不想回家?!
帝君不要他了呜!
喻今朝大为伤心,以前帝君动不动就喜欢赶他走,回避,或者是保持距离。
自打成年后都不跟他睡一个屋了。
成天想方设法地躲着他。
怎么历劫失去了全部记忆,还是老这样子把他往外推!
不行,他得找个借口留在帝君身边。
喻今朝故作可怜地把脑袋搁祁闻膝盖上,做出一副无处可去的模样央求。
“祁总,我身无分文,实在无处可去了,求求你收留我几天ba——”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咔哒一声。
一副反着光的银色镣铐扣在了喻今朝白皙的手腕上。
两人西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