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字里的新希望
老式电扇摇头时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吹起的稿纸粘在汗湿的手臂上。
我蜷缩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折叠桌前,手机支架上的冰镇可乐罐凝出水珠,正滴在键盘的空格键上。
短视频里美妆博主突然变成穿着汉服的虚拟人:"零基础写作变现,江屿老师带你月入五万!
"我嗤笑着要划走,指尖却悬在评论区某条留言上方:"感谢老师,让全职妈妈也能给女儿买钢琴。
"配图里小女孩的笑脸晃得眼睛生疼。
报名链接跳转的瞬间,空调外机轰然作响,震得窗台那盆仙人掌簌簌发抖。
输入"沈清欢"时,二十六画在屏幕上蜿蜒成陌生的小径。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与楼下收废品的三轮车铃铛重叠,卖绿豆汤的阿婆正用木勺敲着铁桶:"清火解毒,三块一碗——"第一课讲"故事核的黄金三要素",我翻出压在行李箱底的牛皮笔记本。
封皮上林远用钢笔画的简笔画己经晕开:两个小人坐在图书馆台阶上,头顶是歪歪扭扭的彩虹。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地铁票根,2019年4月17日,那天他通过政审,我们在末班地铁里接吻,薄荷糖的味道混着眼泪。
"要让人物在极端环境里暴露本性。
"江屿的课件在投影仪上泛着冷光。
我咬着笔帽写下:暴雨、失业、破碎的诺言。
突然瞥见夹页里的银杏书签,叶脉在台灯下像某种精密电路——大二秋天,林远在情人坡捡到这片叶子时说:"等我们老了,就在树下读你写的故事。
"第三天凌晨,我把五千字大纲发进课程群。
等待的间隙,楼下的流浪猫开始叫春,嘶哑的声浪撞在隔音很差的墙上。
我数着天花板裂缝里的霉斑,突然发现它们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手机震动时惊落了窗台的仙人掌,江屿的语音条带着电流声:"暴雨场景可以加个意象,比如红色高跟鞋陷进淤泥。
"修改到第七稿时,梅雨季的潮气让键盘蒙了层水雾。
文档里光标闪烁如心跳,我盯着那段新加的描写:"她的漆皮高跟鞋卡在窨井盖缝隙,鲜红得像道新鲜的伤口。
简历在雨中舒展成苍白的水母,墨迹洇开的工作经历那栏,恰好遮住前男友的订婚照。
"冰箱里最后的面包己经长毛,我撕下霉斑塞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人想起林远求婚那晚的眼泪。
其实不算正式求婚,只是看完《爱乐之城》后,他在路灯下用易拉罐环套住我的手指:"等攒够首付..." 远处工地的塔吊亮着红灯,像悬在夜空的血月。
稿费到账提示音响起时,晨光正爬上生锈的防盗窗。
150元,正好是当初林远送我那双高跟鞋的零头。
江屿的微信头像跳动起来,是宫崎骏动画里的写作猫:"长篇考虑过年代文吗?
你写城中村拆迁的视角很特别。
" 他的语音背景里有海潮声,让我想起大西那年文学社的采风,林远在礁石上喊:"沈作家,给我写个传记吧!
"母亲突然打来视频电话,镜头扫过她身后崭新的书架。
"你爸非要把书房改成这样,"她眼角笑出菊花纹,"说给我们大作家存样书。
"父亲在画面外咳嗽,手里分明举着我初中得的作文奖状。
深夜写拆迁办主任受贿的情节时,跳闸的黑暗吞没整个房间。
我在手机电筒光里摸索蜡烛,却翻出林远去年生日送的钢笔。
笔帽内壁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致我的缪斯。
突然想起上周路过住建局,公示栏里他的证件照下新增了"副科长"头衔,嘴角的弧度与当年图书馆里的少年相差了十五度。
暴雨再次来袭时,我正写到女主角发现未婚夫与开发商千金的交易。
闪电劈开天际的刹那,文档自动保存失败。
扑到窗前收衣服时,看到楼下便利店站着熟悉的身影——林远在伞下抬头望来,周雨薇的孕肚在透明雨衣下隆起圆弧。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我终于给女主角加上这样的台词:"我要把这座城市的伤疤写成诗,在每个雨夜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