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睿闻到他后颈传来的苯海拉明药膏味——昨夜急诊室带回来的伤口正在校服领口下溃烂。
"突触小泡释放递质的过程，就像......"生物老师林岚的激光笔在示意图上游移，忽然转向后排，"吴同学似乎有不同见解？
"全班转头看见少年正用圆规尖在手臂内侧画坐标系，血珠顺着亚克力尺边缘滚落，在实验报告纸上晕染出指数函数曲线。
陈梓睿劈手夺过圆规时，金属尖端划破他虎口，"疼吗？
"吴滐瑜舔掉唇角的蓝莓棒棒糖碎屑，糖棍在草稿纸上写出拉普拉斯变换公式，"痛觉是多巴胺的微分方程。
"林岚的高跟鞋敲击着过道瓷砖走来。
陈梓睿迅速用创可贴裹住吴滐瑜渗血的小臂，医用胶布下凸起的旧伤像电路板上的冗余走线。
"我们在讨论神经递质。
"林岚抽走染血的草稿纸，上面用德文标注着《边缘系统奖赏通路模型》，"解释一下伏隔核与海马体的关系？
"吴滐瑜突然起身，实验椅在地面剐蹭出锐响。
他指尖划过陈梓睿后颈的汗，在对方校服背后画出多巴胺D2受体结构，"当这个区域被激活——"手指停在尾椎骨上方，"人会产生吃掉最后一颗蓝莓糖的冲动。
"顾西憋不住的笑声在寂静中炸开。
林岚的粉笔精准击中他眉心，却在看到吴滐瑜解开三颗纽扣露出的锁骨时瞳孔骤缩——那里分布着七个针孔状疤痕，最新结痂处用红笔画着苯环图案。
"下课来我办公室。
"林岚把染血的草稿纸拍在陈梓睿面前，"带他一起。
"……天台铁丝网在烈日下蒸腾出波纹，吴滐瑜跨坐在栏杆上拆开新的棒棒糖包装。
陈梓睿盯着他随吞咽滚动的喉结，忽然发现那道伤疤比昨天多延伸了半厘米。
"林老师是PTSD。
"吴滐瑜把糖纸折成六边形，"她丈夫卧轨时血锂浓度1.8mmol/L，超过治疗窗上限0.6。
"他突然转头露出虎牙，"想知道我怎么查到的？
"陈梓睿攥紧他随风鼓动的衣摆。
三天前的暴雨夜，这人还蜷缩在急诊室吐着胃液，此刻却像块棱角分明的碎玻璃，稍用力就会割破所有伪装的平静。
"你草稿本第13页。
"陈梓睿从裤袋掏出染血的纸页，上面用傅里叶级数推导着***概率曲线，"周一下午三点概率峰值76%，为什么？
"吴滐瑜的笑声被风扯碎。
他掏出喷漆罐在水泥地画起化学结构式，苯环中央的"CZR"字母逐渐成形，"因为那天有体育课啊，梓睿哥哥打篮球时......"喷漆突然卡顿，他烦躁地踹向栏杆，"会露出腰线。
"陈梓睿钳住他手腕按在铁丝网上，医用胶布在摩擦中卷边，露出底下新鲜的刀痕。
两个人体温隔着衬衫传导，吴滐瑜忽然安静下来，睫毛在陈梓睿鼻梁投下栅栏状的阴影。
"别用概率学玷污数学。
"陈梓睿咬开他领口的纽扣，齿尖蹭过锁骨下的针孔，"要死的话——"温热呼吸喷在结痂处，"等我算出你心动曲线的收敛域。
"楼下忽然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
吴滐瑜翻身跃下栏杆，落地时腰间药盒散落满地。
陈梓睿看着滚到脚边的劳拉西泮药瓶，标签上手写着服药备注：看见陈梓睿笑时加服0.5mg。
……数学教研组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糊味。
林岚把一叠泛黄的病历推给吴滐瑜，首页盖着柏林夏里特医院的公章，"你母亲发明的多巴胺定量模型，最后成了自己的死亡预告。
"吴滐瑜正在拆第十根棒棒糖，糖纸堆成的正二十面体在窗台投下复杂光斑。
陈梓睿注意到他左手始终藏在袖口里——三小时前那支圆规不见了。
"她死前给我寄过信。
"林岚的钢笔尖戳破病历纸，"说你的边缘系统就像过度拟合的神经网络，永远在......""在期待和恐惧里震荡。
"吴滐瑜突然用德语接话，糖棍在桌面画出李沙育图形，"所以您故意在课件里用错误的5-HT再摄取模型？
为了测试我会不会当场发疯？
"陈梓睿的笔尖捅破作业本。
他想起昨天的生物课，林岚确实把突触前膜受体说成了后膜特征，而当时吴滐瑜正在笔记本上计算血药浓度半衰期。
林岚的咖啡杯出现裂纹，她抽走吴滐瑜正在折叠的糖纸飞机，机翼处用德文写着遗书字样，"下周三的神经科学竞赛，我要你当着全市媒体的面退赛。
"吴滐瑜突然哼起《致爱丽丝》，手指在陈梓睿大腿上敲击摩尔斯电码。
陈梓睿瞳孔微缩——他在重复昨天医务室发现的德语密码：Mutter hat gelogen（妈妈撒了谎）。
……晚自习的暴雨冲刷着走廊血迹。
顾西蹲在洗手台前冲洗鼻血，周南攥着断成两截的圆规发抖："那疯子突然说我在草稿本画死亡曲线......"隔间里传来剧烈呕吐声。
陈梓睿踹开门时，吴滐瑜正把劳拉西泮药片按进手腕伤口，血水混着胃液在地面蜿蜒成非欧几何图形。
"第七颗。
"他举起泡发的糖纸，上面印着2018年4月3日的生产批号，"你中考那天给我的蓝莓糖，代谢周期正好是三年。
"沾血的指尖点住陈梓睿胸口，"现在它变成多巴胺了。
"陈梓睿扯下领带捆紧他渗血的手臂，丝绸陷入皮肉时想起生物课讲的轴突运输。
怀里的躯体在药效下逐渐瘫软，吴滐瑜用最后力气咬住他耳垂："明天下午三点...带碳酸锂来琴房......"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中，陈梓睿摸到他裤袋里的素描本。
最新一页是被涂改的遗书，概率公式末尾添了行小字：但在76%的死亡可能性里，有100%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