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陌 初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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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在出院时仍如附骨之疽,李贺裹着养母带来的粗布外套,站在西合院朱漆门前。

门环上的铜绿被岁月磨得发亮,像极了唐代故居门前斑驳的苔藓,指腹抚过时,竟摸到与前世老宅门环相同的凹槽纹路。

养母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小砚,回家了。”

这句话裹挟着胡同里飘来的煤烟味,与千年前母亲在昌谷唤他归家时的语调如出一辙。

西合院正房的窗棂糊着新棉纸,阳光透过剪纸“春”字,在八仙桌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

养父戴着老花镜调收音机,调频旋钮咔嗒作响,终于传出《唐诗三百首》的朗诵声:“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苍老的电子音在屋内回荡,李贺猛地攥紧暖炉,金属表面瞬间留下五个发白的指印。

“打住打住,这是宋词!”

养母端着莲子粥从厨房出来,白瓷碗底沉着几粒桂花,热气氤氲中,碗沿的细裂纹清晰可见——这是林砚十岁时摔碎又粘合的碗,裂痕走向与他前世在潞州摔碎的笔洗分毫不差。

粥香混着煤炉的暖意袭来,他喉头突然哽住,想起元和年间的寒夜,母亲在漏壶声里熬的粟米粥,也是这样稠得能粘住筷子,却总在他病榻前凉透。

第一个悬念在养母擦桌时浮现。

她掀开桌布一角,露出半张烧焦的纸页,边缘蜷曲如蝶翼:“这是你去年写的《致父母书》,说要去参加什么诗词大会……唉,傻孩子。”

泛黄的纸面上,“诗词大会”西个字被火舌舔得只剩残迹,落款日期“2025年2月14日”刺得人眼眶发烫——那正是李贺前世病卒的公元817年2月14日,千年后的同一日。

墨迹在高温下晕染,竟与他临终前咳在诗稿上的血渍形状重合。

“小砚?”

养母的手在眼前晃动,“怎么盯着日期发呆?”

他慌忙低头喝粥,莲子在舌尖碎成粉末,混着莫名的咸涩。

指甲缝里隐约有黑色痕迹,凑近细看,竟像《雁门太守行》首字“黑”的起笔,仿佛是千年诗魂在这具躯壳上留下的胎记。

小冲突在午后爆发。

敲门声响起时,李贺正在翻看养父的《毛泽东诗词选》,书页间夹着林砚的高中诗词竞赛奖状,“二等奖”的红章被画了个哭脸。

铅笔涂鸦的泪痕从“奖”字蜿蜒而下,与他前世因避父讳被剥夺科举资格时,在草稿纸上反复划掉的“进士”二字,有着同样的绝望力道。

“您好,我是社区文化志愿者王诗晴。”

女孩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前,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书脊,烫金的“格律”二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李贺注意到她运动鞋边缘沾着青灰色泥点,与故宫修复室特有的地砖材质如出一辙,“听说林先生热爱诗词,我带了些资料……”养母热情地将她让进屋:“快坐快坐,小砚这孩子,就爱和懂诗的人聊。”

李贺的目光落在她递来的《现代诗词格律教程》上,封面磨损痕迹呈月牙状——那是长期夹在腋下留下的印记,与他前世将诗稿藏在怀中磨出的痕迹如出一辙。

第37页折了角,正是《破阵子》的词牌格式,而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叶脉纹路竟与他《苏小小墓》手稿上的墨痕完全重合。

更令他心悸的是,她白大褂下露出的丝巾角,绣着半朵紫色蝴蝶兰,与他为歌姬写《蝴蝶飞》时,对方发间佩戴的银饰图案分毫不差。

“林先生最近在研究李贺?”

王诗晴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打印的《致酒行》全诗,红笔批注的“少年心事当拏云”旁,贴着半张泛黄的剪报,是关于唐代诗人墓葬群的考古发现,“我昨天路过医院,听见您背‘我有迷魂招不得’,下句是不是……”“雄鸡一声天下白。”

李贺脱口而出,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

说完便怔住——王诗晴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在“雄鸡”二字旁画了个圈,而那个位置,正是林砚日记里用红笔反复批注“魂兮归来”的地方。

笔记本扉页的便签上,“诗魂不朽”西个字的笔迹,竟与他前世写给韩愈信中的字迹如出一辙。

深夜的西合院静如古寺。

李贺坐在书桌前,台灯将影子投在糊着宋词海报的墙上,影子的轮廓竟与唐代墓室壁画中的诗人重叠。

抽屉深处的日记本带着霉味,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桂花,正是养母今日粥里的那一种。

当他翻开2024年中秋的日记,发现林砚用颤抖的笔迹写着:“我听见有人在梦里吟诗,是从未读过的句子,却像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字迹下方,歪歪扭扭画着一匹瘦马,马尾的卷度与他藏在《马诗》草稿里的简笔画如出一辙。

主要矛盾在翻到最后一页时揭晓。

2025年3月2日的日记写着:“他们说我的诗是抄袭李贺,可抄袭能抄到‘秋坟鬼唱’的骨血里吗?

陈墨教授说,古典诗词的未来属于AI,那我算什么?

诗魂的傀儡吗?”

字迹在“傀儡”二字处被划破,纸背用红笔写着:“如果诗魂真的存在,求你带我走——哪怕只是借你的手,再写一首真正的诗。”

红墨水晕染的痕迹,在月光下竟显现出《金铜仙人辞汉歌》的韵律曲线。

李贺攥紧日记本,指节压得纸页发出轻响。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幽蓝,照见书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半本《昌谷集》,扉页的荧光字“君归处,在诗魂燃烧处”正在流转,与他掌心的伤疤形成呼应。

前世病榻前飘落的诗稿碎片在记忆里翻飞,与林砚的字迹重叠,竟拼成完整的《临终绝笔》——那是他从未写出的悼亡诗,此刻却在现代的稿纸上浮现。

“小砚?”

养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他慌忙将日记塞回抽屉,却碰倒了桌上的相框。

照片里的林砚穿着高中校服,站在雷峰塔前笑得灿烂,背景里的导游旗上写着“2023年考古夏令营”——正是雷峰塔地宫发现《昌谷集》残页的那年。

相框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或许我就是诗魂的容器”,字迹与王诗晴留在《格律教程》里的便签如出一辙。

王诗晴留下的《格律教程》滑落在地,露出藏在书里的便签:“3月15日诗词大赛,等你来破局——晴。”

便签背面是用铅笔勾勒的瘦马图,马尾的卷度与他前世画在诗稿上的一模一样,而马眼处的两点墨痕,竟与王诗晴瞳孔的形状重合。

午夜梦回,李贺看见两个重叠的场景:唐代的自己在寒夜中骑瘦马,现代的林砚在霓虹下写诗句。

养母的缝纫机声从客厅传来,与唐代母亲的织机声交织,形成跨越千年的韵律。

他摸出钢笔,在林砚的日记末页写下:“借君躯壳,还君诗魂——长吉顿首。”

笔尖落下时,窗外的玉兰花突然绽放,花瓣上的露水滚落在“魂”字旁边,竟成了泪痣的形状。

而远处的钟楼传来十二声钟响,与唐代长安的更鼓遥相呼应,在时空的褶皱里,诗魂的火焰正悄然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