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正蹲在一个庙中香案前面,拿着半块凉炊饼在那啃呢。
只见村里李大娘跑得那叫一个急啊,裤脚都沾上泥了,头发乱得跟草似的。
她“砰”的一声撞开破庙门嗓子都打着颤呢,就叫喊道:“苏小先生啊!”
“我家闹鬼啦!”
苏妄一边嚼着炊饼,一边抬起头,眼角往上一挑,说道:“上个月王二婶说灶台有狐仙的时候,给我带两斤腌萝卜;前几天张猎户说牛棚有黄皮子,您还说要给我补双新鞋呢。”
他抬了抬脚,露出脚趾头的青布靴晃了晃,“这次您带啥来着?”
“带……带十斤!”
李大娘急得两手首搓,“您只要能把我家的邪祟驱走,我就给您十斤腌萝卜,前面的一起算!”
苏妄把炊饼往怀里一塞,抄起墙角那个褪了色的布包,说了句:“走。”
出庙门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村口老槐树下站着个女的。
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短衫,黛青色的裙角上沾着海盐的白色,手里紧紧攥着半张旧地图,正仰着头看写着“青棠村”的木牌子呢。
“姑娘,你在找谁呢?”
苏妄顺口就问了一句。
女子转过头来,眉毛就像被霜打过似的,冷冷地说:“找我弟弟。”
她指了指地图上被墨迹染得模糊不清的地名,“他失踪之前说梦见一个红衣婆婆,我就从南海一路追到这儿来了。”
苏妄听到这儿,脚一下子就停住了。
二十年前啊,玄阴教那些个余孽,老是拿“红衣婆婆”来搞事情呢,这事儿是他师父无常真人讲的。
“我叫苏妄,就是给人解梦啊,驱驱邪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布包,“要不咱俩搭个伴儿啊?”
那女子眼睛往下一耷拉,瞅了瞅他露着脚趾头的鞋,又看了看布包里露出来的半卷黄符,说:“我叫阮清霜。”
这时候,李大娘在前面喊呢:“苏小先生,你麻溜儿的啊!”
苏妄朝着阮清霜调皮地挤了挤眼睛,说:“等我把这单事儿弄完,就带你去找你弟弟。”
李大娘的家就在村东头,她家那土坯房啊,窗户全拿红布给蒙上了。
苏妄刚一迈进屋里,就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
哎呀,这阴气可太重了,比上周给赵屠户驱的那个吊死鬼的阴气还重呢。
李大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说:“夜里老是有娃娃哭啊。
那被褥上啊,老是出现五道血印子呢。
我那刚满一岁的小孙女啊,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冰凉凉的,还一个劲儿地喊‘婆婆抱’呢!”
苏妄蹲下身子,手指在炕沿的抓痕上划拉了一下。
他发现那指甲印里沾着些暗褐色的东西,拿到鼻子跟前一闻,是血,还夹杂着一股腐木的味儿。
“我今儿夜里就在这儿留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包解下来,“得用入梦术查一查才行。”
“这……这得花钱不?”
“十斤腌萝卜就当报酬了。”
苏妄扯出一张安神符,贴在门框上,“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阮清霜没走呢,她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院门口。
月光洒在她的头顶上,就好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似的。
到了子时三刻。
苏妄在李大娘的炕前盘着腿坐着,临闭眼的时候往窗外瞅了一眼,嘿,阮清霜还在那儿呢。
她怀里抱着一把砍柴刀,那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刺骨的冷劲儿。
苏妄咬了咬舌尖,把滴出来的鲜血滴在黄符上。
这玄门入梦术啊,得用鲜血做引子,他这六品梦引的本事,足够拉着李大娘的魂儿进到梦境里去了。
黑暗里渐渐有光亮了起来。
李大娘的梦就像一团乱麻似的。
有个破祠堂,还有褪了色的红盖头,另外有个穿着靛蓝粗布衫的女人,正踮着脚往房梁上挂绳套呢。
李大娘的魂儿在苏妄身边抖个不停,说:“那就是我的儿媳啊。
她生孙女的时候血崩死了,头七那天晚上……”突然,梦就扭曲起来了。
一个穿着红袄的老妇从房梁后面探出头来,脸上的皱纹里全是蛆虫在爬呢,她怀里还抱着一个青紫色的婴儿。
那婴儿没有眼睛,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一个拳头了,还在“咯咯”地笑呢。
“我的乖孙儿哟。”
穿着红袄的老妇一边晃着婴儿,一边念叨着,“奶奶可疼你了,这就带你找妈妈去。”
苏妄一下子拽住李大娘的魂儿,急切地问:“这个老妇,你见过没?”
“没……没有啊!”
李大娘的魂变得有些透明了,她慌张地喊着,“我真不认识,不认识啊!”
突然,梦境“哗啦”一声就碎了。
苏妄一个踉跄,首接栽倒在地上,额头上冷汗不停地冒。
要知道,入梦术是很耗精力的,中途被打断那更是伤元气啊。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鸡叫的声音。
阮清霜蹲在苏妄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看着他说:“你这脸啊,白得跟纸似的。”
苏妄接过粥就往嘴里灌,然后用指节顶着太阳穴说:“我刚在梦里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婆婆,还抱着个鬼婴呢。
李大娘,你儿媳头七那天晚上,是不是出了啥奇怪的事儿啊?”
“我儿媳头七那天啊,我在她的灵位前供了一碗红糖水。”
李大娘端着个铜盆从里屋走出来说道,“结果第二天,那碗水啊,全都变成血了。”
苏妄“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身上背着的布包一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黄符撒得满地都是。
他捡起一张符,发现符纸的背面有一个特别小的“玄”字,这可是玄阴教的标记啊。
“村外有个废弃的老宅。”
他一把扯过阮清霜手里的地图,拿炭笔在上面圈了一块地,“那个红衣婆婆的像啊,应该就在那儿。”
老宅子的门轴锈得不成样子了,我一推门,“吱呀”一下,把房梁上的乌鸦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正堂中间立着一尊泥像呢。
那泥像穿着红袄,头发是银色的,怀里还抱着个没脑袋的婴儿,跟我梦里见到的红衣婆婆一模一样啊。
泥像脚底下压着个小木头盒子,盒子上裹满了都己经褪色的符咒。
苏妄把封印撕开,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纸,那纸上的墨还没干呢,写着:“七日之内,取三魂补鬼婴,玄阴重现。”
“玄阴教!”
阮清霜紧紧握住砍柴刀。
“快走!”
苏妄拉着她就往外跑,嘴里喊着,“李大娘家——”“救火啊!”
远处传来一阵尖叫。
苏妄一抬头,就看见李大娘家那个方向浓烟滚滚的,大火的火舌都舔到房梁了,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红蛇。
李大娘跪在地上哭呢,怀里抱着被烧得黑乎乎的布娃娃,一边哭一边说:“我梦见红衣婆婆说,拿我孙女换她的乖孙子……我一醒过来,屋子就着火了!”
苏妄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烧剩下的符纸。
那符纸上的“玄”字被烧掉了半个角,不过他还是认出来了,这符纸和老宅子木盒里的符纸是一模一样的。
阮清霜递过来水壶,苏妄接过来猛灌了两口,感觉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火似的,他说:“这村子不能再待了。”
他朝着阮清霜看了过去,说道:“要找你弟弟的线索啊,得去邻镇玄阴教的分坛那儿找。”
“就现在去吗?”
“对,现在。”
苏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布包往肩上一甩,“得趁他们还没察觉到咱们呢。”
等到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背着行李出村子了。
阮清霜走在前面,腰间的砍柴刀时不时撞出轻微的声响;苏妄在后面跟着,眼睛盯着脚底下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那影子里好像隐隐约约多了一抹红色。
“苏小先生。”
阮清霜冷不丁地回过头来,“你说我弟弟他,还活着不?”
苏妄从身上摸出一块糖,这是早上李大娘非要塞给他的,糖纸都己经皱巴巴的了。
他把糖递向阮清霜:“我都解过三百七十二场梦了,就没一场的结局是人死了活不过来的。”
阮清霜没有接那块糖,不过却笑了。
她的笑容就像是春雪化了个小口子,底下的光亮透了出来:“那我信你。”
风裹挟着远处的烟火味儿吹了过来,模模糊糊能听到有婴儿在哭。
苏妄紧紧地攥住布包里的玄阴符,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里,夹杂着一句很轻很轻的呢喃:“终于来了。”
请提供一下原文内容,这样我才能进行修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