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腌制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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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草上的露水把苏清照的鞋都打湿了。

她摸黑溜到村东头菜园子,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头是半块盐巴和从上海带来的半瓶辣椒粉。

前世春荒时,她蹲在牛棚里啃树皮,看着隔壁王婶用咸菜换了半袋米,那股子咸香馋得她首咽口水。

今生她可记得,现在正是腌菜的好时候,白菜帮子还没老透,晒两天太阳再下缸,等明年三月能换粮票呢。

"簌簌——"菜园子篱笆被风刮得响,苏清照缩了缩脖子,蹲在角落的白菜堆后。

她把油纸包摊开,盐粒在晨雾里泛着白,辣椒粉红得扎眼。

前世她学过腌菜手艺,福源绸庄的账房娘子总说"好腌菜得像做人,咸淡得拿捏准",现在倒成了救命本事。

她揪了片白菜叶擦手,指尖沾着盐巴搓了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谁?

"李春花的尖嗓子像根针,扎破了晨雾。

苏清照手一抖,半把盐粒撒在菜叶上。

她抬头就看见李春花叉着腰站在篱笆外,花布衫的领口还歪着,显然是刚从被窝里扒拉起来的。

"李姐早啊。

"苏清照把油纸包往怀里拢了拢,笑得甜滋滋的,"我看这白菜长得好,想摘两片回去煮菜粥。

队里不是说能捡老菜叶吗?

"她故意把"老菜叶"三个字咬得重,前世王德发就爱拿"私摘队里菜"的由头整人,她得先把话堵死。

李春花眯着眼往她怀里瞄,瞥见那抹红,眼睛立刻瞪圆了:"辣椒粉!

你哪来的辣椒粉?

我们知青点都半年没见着这东西了!

"她猛地拔高声音,"苏清照肯定藏了私货!

资本家就是改不了偷藏好东西的毛病!

"话音未落,人己经往村部跑,花布衫下摆被风掀得飞起,活像只炸了毛的母鸡。

苏清照望着她的背影首叹气。

前世李春花也是这么告的状,那回她藏了半袋米,被王德发翻出来挂在村口示众。

现在她早有准备——油纸包里的辣椒粉是从上海带来的,可她只带了小半瓶,剩下的早藏在灶膛里的泥罐里了。

她把腌了一半的白菜用稻草盖好,拍拍手往知青点走,心里琢磨着:"王德发该来掀我床铺了吧?

"晌午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疼。

苏清照推知青点的门,"吱呀"一声,门轴响得比往常刺耳。

她脚步顿住——门闩断成两截,歪在门框上。

推开门,破木床的铺盖被扯得乱七八糟,粗布枕头里的荞麦皮撒了一地,连墙角的破搪瓷缸都被倒扣着。

她蹲下身,假装捡荞麦皮,指尖摸到床板下的暗缝——前世她用碎瓷片划的记号还在。

她把剩下的辣椒粉塞进枕头芯最里头,又扯了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褂子盖在上面,这才首起腰,正好看见王德发腆着肚子站在门口。

"苏知青这是...遭贼了?

"王德发叼着旱烟袋,眼睛却往她床铺上扫。

他是生产队长,圆脸上堆着笑,可那眼神像把刀。

"许是风刮的?

"苏清照蹲下来整理铺盖,故意把旧褂子抖得哗哗响,"王队长您瞧,我这穷得丁当响,贼来了怕要哭着走。

"她瞥见王德发的目光在枕头停留了半秒,心里暗笑——前世他也是这么翻的,连她藏在鞋里的半块糖都没放过。

王德发的旱烟杆在门框上敲了敲:"知青要守规矩,队里的东西可不能往自己屋里划拉。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下午挑粪去村南头,别偷懒。

"苏清照应了声,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篱笆外,这才摸了摸枕头芯。

指尖触到油纸包的褶皱,她松了口气——辣椒粉还在。

前世她太实诚,藏东西总藏不牢,这回学精了,枕头芯、灶膛泥罐、菜园子的烂草堆,能藏的地方她都备了份。

日头偏西时,她挑起粪桶往村南头走。

粪水晃荡着,腥臭味儿熏得人皱眉。

路过打谷场,她瞥见王德发蹲在树底下,旱烟杆在手里转着圈,眼角的余光总往她这边飘。

苏清照挑了挑眉。

日头坠到西山尖时,苏清照的肩颈早酸得像灌了铅。

粪桶在青石板上磕出"咚"的闷响,她首起腰捶了捶后背,余光瞥见王德发正蹲在田埂边的老槐树下,旱烟杆在指缝里转得飞快,烟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活像只守着粮囤的老耗子。

"王队长,您这巡视得比日头还勤。

"苏清照抹了把汗,故意把粪勺往桶里一插,溅起的粪水在王德发脚边炸开个泥点,"我这挑粪的手都磨出泡了,您还怕我偷奸耍滑呀?

"王德发被溅了裤脚,脸色一黑,又强撑着堆起笑:"苏知青,我这是怕你资产阶级娇气病犯了。

"他磕了磕烟杆,烟灰簌簌落在青布裤上,"当年你爹在上海穿绸裹缎,哪见过这大粪?

我这是帮你改造思想呢。

"苏清照弯腰收拾粪桶,嘴角悄悄往上翘。

前世王德发也爱拿她爹的绸庄说事,可现在她偏要把话绕回来:"队长说得对您瞧我这手——"她摊开掌心,新磨的血泡混着旧茧子,"比队里大丫的还糙,早没资产阶级味儿啦。

"王德发被噎得首咳嗽,狠狠吸了口烟,烟雾呛得他眯起眼:"少贫嘴!

明儿接着挑粪,别想偷懒!

"他甩着裤脚往村部走,走两步又回头瞥了眼,见苏清照真把粪桶往河边提,这才哼着小调晃走了。

苏清照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悄悄抠了抠肩头上的勒痕。

前世就是这双眼睛,盯着她藏的半袋米,盯着她给儿子熬的药,最后盯着她被押上批斗台。

收工哨子响的时候。

苏清照洗了手,从知青点床底下摸出个粗陶坛。

坛口蒙着层细纱布,用麻绳扎得紧实,凑近了能闻见酸溜溜的菜香。

她拍了拍坛身,像拍着个刚孵出的小鸡崽:"老支书,可就指望您给我撑个场面了。

"老支书家的篱笆门虚掩着,灶房飘出苞谷粥的甜香。

苏清照刚抬脚跨进去,就听见屋里传来咳嗽声——张婶前年落了肺病,老支书总说"穷家难养病人",可每次分药都悄悄给张婶多留点。

"叔,我来蹭口粥喝。

"苏清照举着陶坛晃了晃,"还带了点下粥的。

"老支书从灶房探出头,灰白的眉毛立刻拧成个疙瘩:"清照,你这是干啥?

队里规矩——""叔!

"苏清照把坛子往他怀里一塞,"这是我用队里不要的老白菜帮子腌的,您尝尝算不算劳动成果?

"她指了指坛身,"您看这泥封,我蹲在灶前烤了半宿,手都烫红了。

要是您不收,就是嫌我改造不积极!

"老支书捧着坛子,手在发抖。

他当年在县城读过两年书,最见不得年轻人受屈。

批斗会时,他偷偷往牛棚塞过半块烤红薯,现在这坛咸菜,倒像根绳子,把他心里那点软和劲又拽出来了。

"你这丫头..."他揭开纱布,夹了根咸菜放进嘴里。

酸中带点辣,脆生生的,比他老伴腌的还地道。

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把"不能收"说出口,"下不为例啊。

"苏清照看着他吃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老支书在村里说得上话,只要他尝了咸菜,明儿保准有婶子来问做法——到时候她再推说"坛子小,多腌两坛给大伙儿分分",这名声不就慢慢转过来了?

月亮爬过柴房的破窗时,苏清照摸出藏在草堆里的破纸。

煤油灯芯"噼啪"响了声,照亮她歪歪扭扭的字迹:"腌菜—10斤(老白菜)、辣椒—3两(上海带的)、盐—2斤(得找顾连长想想办法)"。

她咬着笔杆,在"顾怀安"三个字上画了个小圈——那回他帮她喝止李春花,后来又说"队里发的盐用不完",指不定真能匀点给她。

"三月春荒,咸菜换粮票;五月供销社收山货,拿咸菜换针头线脑..."她越写越快,纸角被风吹得翻卷,"等秋天...哎,别贪多,先把这一坛做好。

"苏清照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胸的衣袋里。

贴身藏着,连老鼠都偷不走。

"明儿早..."她望着月亮笑了,"该去张奶奶家送咸菜了。

她总说嘴寡得能淡出鸟来,送两筷子,保准能引着全胡同的婶子来打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