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和坐在柴房中,把玩着碎碗瓷片,那上面还沾着醒目血渍。
似乎是百无聊赖之际,柴房外正好来了一人,静站着。
披着白色大氅,乌青色头发被发簪束起,活像披着羊皮的狼。
几刻钟过去。
积雪快要漫过怪人膝头,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无情砸在那怪人身上。
两人对望着,平静眸子下,是各怀鬼胎。
沉默片刻,萧佑和似乎是不耐烦了,率先打破寂静,颈间锁链随着讥笑轻响,说,“看什么?”
那人没回答,仍只盯着萧佑和看。
纵使是萧佑和这样的,也觉得这是个怪人。
萧佑和一只手撑地,踉跄起身,一步一个深不见底的雪洞。
首到离那怪人一指距离,萧佑和才停下脚步,用手中瓷片描摹着怪人静静跳动的心脏,说,“不说话?
哑巴?”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一只手握住瓷片,不顾手心浸血,平静说,“我们来谈个交易,如何?”
萧佑和眉眼挑起,带着些许戏谑弧度,把瓷片往更深处推了推,笑着说,“交易?
说来听听,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
“你帮我杀人,我让你当人。”
萧佑和咂摸了两下嘴,问,“什么是人。”
那人笑了,居然笑了,说,“跟我走,当了…你就知道了。”
萧佑和扭头看了看破败的柴房,里面还有一个刚被他咬了喉管的老太监,恶心的气息拌着布满皱纹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他又抬头,看着这个怪人,睫毛上还有几片雪花,和瞳孔的黑褐色相得益彰。
嘴唇像掺了水的红梅,又有些薄情的抿紧。
皮肤白的如同透明,反光。
萧佑和想,起码长的不错,于是他干脆说,“好。
但是我要一个东西。”
怪人仰头看着天上还在飘的皑皑雪。
比雪还雪白脆弱的脖颈就展现在萧佑和眼前。
怪人问,“什么东西?”
萧佑和凑近怪人,呼吸交缠间,怪人乌青色头发尽数散落,而罪魁祸首萧佑和,正端详着发簪。
萧佑和笑着说,“左龙纹,右白虎,中间还有狼鹰。”
他抬眼看着怪人,眼底己然没了温度。
那怪人倒是一点没怕,抚摸着散落的头发,轻声细语,仿佛什么都不能使他产生波动。
他说,“我若是想杀你,用不着挑地方。”
萧佑和轻笑,“逗你的,毕竟疑人不用,你说呢?”
怪人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是在打探自己身份。
于是怪人也笑,“刚才不问,要走了才问,皇子殿下玩我呢?”
“玩你?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你应该比那些老太监好玩多了,对吧?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两人几乎要脸贴脸时,萧佑和停下了,一张嘴拉的细长,笑的骇人。
这位太子殿下,也就是萧佑安。
每个字清清楚楚听了,尤其是萧佑和有意咬重的‘太子殿下’,却面无表情,仿佛没有任何波澜。
他用手把萧佑和不断放大的脸推远,说,“玩够了,就跟我回 ”话还没说完,萧佑安浑身猛地一震,迅速抽回手。
但上面湿润的温度,却己经无法抹去。
萧佑和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怎么?
太子殿下…嫌脏?”
萧佑安看着萧佑和沉醉的模样,长臂一伸,轻松就把萧佑和插在腰间的,他萧佑安的发簪拿了回去。
完璧归赵。
于是萧佑和抬头,看到的就是萧佑安正用嘴叼着不知何时拿回的发簪,两只手高高竖起,白的透明的胳膊支撑着根根分明的纤玉手,把头发束起。
就是这样白的胳膊,淌着因为萧佑和而流的血。
恰如身后红梅透墙,入雪。
萧佑和本以为这位太子皇兄会惊讶一下。
惊讶他这么轻易就猜到自己身份,惊讶他萧佑和知道了自己身份,却还是面不改色。
萧佑和食指轻佻抬起萧佑安下颚,笑着说,“父皇整日待在女人堆里,终于得了后宫三千真传,交给了太子皇兄。”
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但对萧佑安来说,别人笑,他就笑的更漂亮。
“皇弟是太久没见人了,听风是雨,父皇开枝散叶,也是一国之君的根本。”
“太子皇兄见多识广,人话鬼话都会说,若论诡辩,岂不是对皇弟不公平。”
萧佑和一番话转败为胜,把说不过的硬道理,说成诡辩。
萧佑安不与他磨无用功,站了几刻钟的腿竟也没麻,横扫半腿深的雪,向着冷宫破败木门踏过去。
萧佑安一句话也不说,他赌萧佑和会跟上。
毕竟让别人驯服,还是不如自己驯服自己。
果然,在萧佑安即将消失在木门后时,萧佑和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萧佑安有话说:熬鹰?
我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