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说的怕不是风雨,是棋局人心。
是来如暴风过境,息如滴水石穿。
不过他萧佑安不怕,皇帝沉溺后宫,说句大逆不道的,他萧佑安才是真皇帝。
萧佑安手拍在宁清肩膀,眼看着宁清,那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一副不舍的样子。
说,“先生才是,雨大路滑,保重。”
萧佑安收回手,一番戏才算演完,换上严厉声线,说,“墨音,还不下去送先生。”
叫墨音的是个女人,穿着墨绿色束身衣,体型坚朗,却眸若含情,唇如秋叶,说,“是,殿下。”
萧佑安点了点头,在廊下目送两人离开寝殿院门。
君子能相交,却不能相用,大抵就是这样。
萧佑安看着院子中,被雨水浇打而轻颤的红梅,又独自站了会,才动身,走去偏殿。
偏殿虽有个“偏”字,却就在萧佑安寝殿右手边。
萧佑安推门进去,一张红檀木做的床。
一转身,半透的屏风上,绣着若隐若现山水画。
萧佑安隔着屏风,感受着雾气氤氲,甚至能看到萧佑和还泡在水里,两只手趴在浴桶边。
萧佑和像是睡着了,下一秒却带着笑意声响,问,“太子皇兄,我香不香。”
萧佑安穿过屏风,手指缠上萧佑和发梢,用鼻头嗅闻。
玫瑰香和萧佑安身上那久待室外的凌冽雪刺掺杂。
前调尽显馥郁奢靡,后调却隐隐闻出血腥铁锈。
果然有的东西,是刻进骨子里的。
萧佑安笑着,说,“香。”
萧佑和似乎是不满敷衍,漂亮到艳人的脸贴到萧佑安手背上,指甲轻轻摩挲萧佑安手心薄痂。
说,“太子皇兄对别人又是送伞,又是保重,到我这,就一个字?”
萧佑和一眨不眨看着萧佑安缓缓抽回手,又把摸过萧佑安的手贴在脸上,鼻尖下轻嗅,仿佛能替代什么。
萧佑安看着萧佑和,说,“一刻钟后用晚膳,香香佑和。”
说完,萧佑安轻笑着看了眼萧佑和,从屏风离开了。
独留萧佑和一个人愣神,说,“草…狐媚子…”萧佑和摔摔脑袋,遮盖什么似的,赶忙擦擦身子,就追着出去。
奈何对东宫实在不熟,出去时别说萧佑安的背影,萧佑和连个毛都没看到,走了几个院子,才终于看到侍从。
问了路,萧佑和几乎跑着过去。
嘴里哈着气,抬手推开门。
白色浊气从萧佑和口中流出,又在空中飘散。
萧佑和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抬眸时,终于见到真佛。
只见萧佑安坐在桌前,饭菜飘散着热气,眼神像是描绘着桌子木纹。
明明是在等着开饭,却等出了君临天下时,临危不惧的气势。
萧佑和忍不住笑,像终于,走近,身躯逐渐遮挡烛光,阴影不断侵略萧佑安的领地。
萧佑和说,“太子皇兄在等我?”
萧佑安没动,眼睛由下而上,睫羽下,是如蝶翼般的阴影,阴影里仿佛藏着钩子。
只是看着萧佑和,萧佑和就感觉被吞了进去,整个人变成旋涡一部分,永久漂流着。
萧佑安终于开口,两个字冷的像雪在檐上结的冰锥,说,“吃饭,佑和。”
而偏偏一顿后的两个字,就像万年寒冰破裂,比潺潺流水更温润动人。
萧佑和一句话也不说了,坐到板凳上时竟也不觉得这黄花梨木凉的冰人,萧佑安成日射箭练武的,底下都垫着狼皮坐垫。
萧佑和哪注意得到那些,只觉得这菜热气熏人的紧,不然怎会如此热?
一顿饭结束,天己经黑了,萧佑安去书房,只剩萧佑和一个人还在愣着。
萧佑和只知道,这顿饭说了什么,吃的什么,有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只感觉热的紧。
明明是冬日,他却只想洗个凉水澡,或是简单些,脱了衣服在积雪里打个滚。
没什么比让脑子清醒更重要的了。
萧佑安一进来,山般的奏折正堆在桌子上。
自从大臣们发现给皇帝上的折子没用,就干脆一次写两份,一份顺手送到东宫来。
萧佑安刚坐下,摆放整齐的奏折轰然间倒塌,由上而下重重摔在御窑金砖上,有金石闷哼之声。
室外寒风呼啸,雕花窗被吹的吱呀作响,窗棱上的铜铃随着风吹叮当作响。
萧佑安揉了揉眉心,起身倒杯茶,喝进嘴里,却是凉的。
萧佑安拿着茶盏推门出去,想换壶热茶,清幽庭院内,伸手不见五指,显得可怖异常。
空无一人一物,窗***显得更加震耳。
萧佑安抬首,原是月光被屋檐遮挡。
风打窗铃千声怨,冷月悬檐照寂寥。
他想着,有些想笑,明日早朝该说的北州匪患之事,还没想出所以然,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萧佑安想着,手握着的茶壶越攥越紧,不知不觉间过了许久。
睡不着,听着窗外风声如恶鬼狼嚎,萧佑和想着,倒也不错。
不过偏生尿急,仔细想来,他还不知道茅厕在哪儿。
正想随便找个地方解决,谁知,一开门就看到萧佑安站在檐下的身影。
风吹着单薄衣衫,几缕墨青色发丝飞扬,如同黑猫在黑夜里用爪子闯荡。
当真称得上那句:君子气如兰,温润如玉世无双。
萧佑和先听到自己说,“太子皇兄,怎么还没歇息?”
才反应过来自己何时开的口。
果然是嘴比脑子快。
萧佑安听了响,这才猛地松开手中,握着茶壶那十成十的力,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屋檐下,萧佑和所处的一抹黑色,被月华珠白侵入,积雪早被人打扫干净,此刻,萧佑安却觉得月白也格外刺眼,该被扫走。
————————暗卫有话说:主子咋举着茶壶站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