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半碗野菜糊糊推到他面前:“先把这点吃了,锅里……锅里没多少了。”
林越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野菜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胃里稍微有了点东西,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快速梳理着原主的记忆和当前的处境:旱灾导致粮食绝收,地主催租紧迫,家里除了这间茅草屋和几亩薄田(己颗粒无收),几乎一无所有。
想靠种地翻身,短期内绝无可能。
“娘,咱们家还有什么能换钱或者能吃的东西吗?”
林越放下碗,开口问道。
王氏愣了愣,随即苦着脸摇头:“能卖的早卖了,就剩点去年囤的糠麸,也快吃完了……还有屋后那半畦萝卜,是留着做种子的,可现在……”她声音哽咽,“地主家的管家说了,三天内凑不齐租子,就要带人来搬东西抵租,怕是连这萝卜都保不住……”林越沉默了。
三天,时间紧迫。
去借?
看原主记忆里,邻里也都是穷苦人家,自身难保。
去求地主?
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撑着身子,走到门口。
门外是萧瑟的村子,黄土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走过,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远处的田地干裂得像龟甲,看不到一丝绿色。
“必须找到能快速换钱的东西。”
林越喃喃自语。
古代平民求生,无非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落霞镇地处青州边缘,毗邻一片不算太大的山林,原主记忆里,村民们偶尔会去山里挖些草药、采些野果充饥或换钱,但最近旱灾,山里的东西怕是也不多了。
等等……草药?
林越眼睛一亮。
他虽然不是中医,但作为历史系学生,为了研究古代社会经济,曾粗略了解过一些常见草药的形态和用途。
而且,现代知识告诉他,某些野菜不仅能吃,本身也具有药用价值,在灾年或许能卖出价钱。
“娘,您知道山里哪些野菜能吃,哪些……哪些吃了对身体有好处吗?
比如能止渴、能下饭的?”
林越转过身,语气急切。
王氏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想了想:“能吃的野菜倒是知道几种,像马齿苋、荠菜、灰灰菜……可现在都老了,口感不好。
要说好处……马齿苋好像能止泻,以前闹肚子时,村里老人会煮水喝。
还有一种叫‘败酱草’的,味道苦,据说能清热……”“败酱草?”
林越心中一动。
败酱草确实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在灾年,卫生条件差,人们容易上火、生疮,这东西或许有用。
还有马齿苋,除了止泻,富含维生素,在缺乏粮食的时候,也算难得的“营养品”了。
“娘,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特别一点的草药?
比如长得比较少见,或者村里人很少采的?”
林越追问。
他需要更有“价值”的东西,普通野菜就算采来,也卖不了几个钱。
王氏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迟疑道:“倒是有一两种,不过听老辈人说有毒,没人敢采。
比如山坳里长的一种‘羊踯躅’,开黄花,叶子有毒,羊吃了都会发疯……还有一种长在石头缝里的,叶子尖尖的,开蓝花,不知道叫什么,看着就邪性……”“羊踯躅?”
林越瞳孔微缩。
这不是闹羊花吗?
虽然有毒,但也是一种重要的草药,外用可治风湿痹痛、跌打损伤,适量炮制后也能入药。
还有那开蓝花的,会不会是远志或者其他有药用价值的植物?
“娘,您能带我去山里看看吗?
就去那几个地方,远远看看就行,我……我学过一点书上的草药知识,想认认。”
林越半真半假地说道。
原主是个书生,说“看书学的”倒也合理。
王氏有些犹豫:“山里现在不安全,前几天还听说有狼崽子出没……再说你病刚好,走得动吗?”
“我没事,娘,就去附近看看,不走远。”
林越语气坚定,“要是能找到有用的草药,说不定能换点钱,先把租子应付过去。”
一提到租子,王氏咬了咬牙,点了头:“好,娘带你去。
你慢点走,别累着。”
她找出一个破旧的竹筐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镰刀,递给林越:“带上吧,万一能采点能吃的。”
林越接过竹筐,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两人走出村子,朝着村后那片灰蒙蒙的山林走去。
寒风裹挟着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
林越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路边的植物,试图从记忆中匹配它们的“现代身份”。
他知道,这第一步必须走对。
在这乱世边缘,每一个错误,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而他肩上,还扛着一个母亲的希望。
山林越来越近,枯黄的草木在风中摇曳,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贫瘠与绝望。
但林越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相信,在这片看似荒芜的山林里,一定藏着他活下去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