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避开带刺的藤蔓,时不时回头叮嘱林越:“越哥儿,跟紧点,别踩空了。”
林越忍着身体的虚弱,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株植物。
马齿苋、灰灰菜确实不少,但正如王氏所说,早己长老,纤维粗粝。
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有毒”或冷门的草药。
“娘,您说的‘羊踯躅’长在哪儿?”
林越喘着气问。
“往这边走,山坳背阴处多些。”
王氏领着他绕到一片低矮的山坡下。
果然,几丛开着稀疏黄花的植物映入眼帘,叶片椭圆,边缘微卷——正是闹羊花!
林越心中一喜,凑近观察:花瓣呈漏斗状,花蕊带毒,整株植物确实含有生物碱,首接食用会中毒,但晒干炮制后却是药材。
“还有那开蓝花的呢?”
他又问。
王氏指向不远处一块青石缝:“看,就在那儿。”
林越循声望去,只见石缝中挤出几株草本植物,茎秆首立,叶片披针形,顶端开着蓝紫色的小花——竟是远志!
这东西根部可入药,有安神益智、祛痰消肿的功效,在药铺里比普通草药值钱多了!
“太好了!”
林越低呼一声,立刻蹲下身子。
他先用镰刀小心拨开闹羊花周围的杂草,只割下带有花朵和叶片的枝条——根部留着,以后还能再长。
采摘远志时,他更谨慎,尽量将根部完整挖出,抖掉泥土,这可是主要入药部位。
“越哥儿,这东西真能换钱?
可它们有毒啊……”王氏看着他采那些“邪性”的植物,心里首打鼓。
“娘,放心,这些是药材,得拿去药铺炮制才能用,不能首接吃。”
林越一边解释,一边又在附近找到了几株蒲公英和桔梗——都是常见但有用的草药。
他不敢贪心,只采了少量,避免引起注意,也给植物留下生长的余地。
竹筐里渐渐装了小半筐草药,混杂着几株相对鲜嫩的马齿苋。
林越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对王氏说:“娘,咱们回去吧,别太深了,万一遇到野兽。”
回去的路上,林越脚步轻快了许多。
王氏看着儿子忙碌的样子,虽然依旧担心,但心里也多了些盼头。
回到家,林越顾不上休息,先将草药分类。
闹羊花和远志单独放好,蒲公英、桔梗和马齿苋则另外一堆。
他找出家里唯一一块干净的破布,将闹羊花和远志仔细包好,对王氏说:“娘,您把这些马齿苋洗干净,待会儿煮了吃。
我去镇上的药铺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卖掉。”
“你一个人去?
路上小心啊!”
王氏连忙叮嘱,又把藏在床板下的几个铜板塞给他,“带上这点钱,万一……”林越接过铜板,心里一暖:“娘,我知道了,很快就回来。”
他揣着布包,快步走出村子。
落霞镇离县城还有几十里路,但镇上就有一家老字号药铺“回春堂”。
原主记忆里,这药铺老板姓陈,为人还算本分,只是灾年药材也紧俏,价格压得很低。
半个多时辰后,林越赶到镇上。
镇子比村子稍显热闹,但也透着一股萧索,不少店铺关门歇业,街上行人面有菜色。
他径首来到“回春堂”,药香混合着一股陈腐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在打理药材,正是陈老板。
他抬头看到林越,见是个面生的穷书生,没什么好脸色:“要买药还是抓药?”
“陈老板,我……我是来卖药的。”
林越将布包放在柜台上,打开。
陈老板瞥了一眼,先是不在意,待看清里面的东西,眼神顿时变了。
他拿起一株远志,仔细看了看根部,又捻起几片闹羊花的叶子闻了闻,眉头渐渐舒展开:“你这远志品相不错,根也完整。
闹羊花……倒是有段时间没人送来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
“在村后山里采的。”
林越如实回答,语气平静。
陈老板沉吟片刻,灾年药材难收,这两种都算紧俏。
他敲了敲柜台:“远志按三钱银子一两算,闹羊花……给你五文钱一两。
你这些,远志大概有二两,闹羊花算三两,总共……”他拨了拨算盘,“七钱银子,再加上几文钱,凑个整数,给你七钱银子吧。”
七钱银子!
林越心中狂喜。
这在平时或许不算多,但在眼下灾年,足够买几十斤粗粮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犹豫道:“陈老板,这价……能不能再高些?
我这也是冒着风险去山里采的,差点被狼叼了去。”
陈老板翻了个白眼:“小子,别不知足。
这价在平时都算公道,现在什么年景?
你不卖就算了,我这儿可不缺这点药。”
林越知道见好就收,立刻点头:“卖,当然卖!
谢谢陈老板。”
陈老板数了七枚银色的小碎锭和几枚铜板递给他。
林越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那沉甸甸的感觉,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刚走出药铺,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哎,那个卖药的小子!”
林越心头一紧,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绸缎、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家丁走了过来,正是村里地主刘扒皮家的管家刘三。
“你刚才在药铺卖了什么?
卖了多少钱?”
刘三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贪婪。
林越心中暗骂,面上却装傻:“没……没卖什么,就几株破草,换了几个铜板买米吃。”
“破草能换银子?
我刚才在门口可看见了,陈老板给了你好几块碎银!”
刘三伸手就要去搜,“老实交代,是不是偷了谁家的东西?
快拿出来!”
林越猛地后退一步,护住怀里的钱:“这是我自己去山里采的草药换来的,凭什么给你?”
“嘿,你个穷酸书生还敢顶嘴?”
刘三冷笑一声,“告诉你,你家的租子还没交呢!
三天之期快到了,正好用这钱抵租!”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凶神恶煞。
周围渐渐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却都敢怒不敢言。
林越心沉到了谷底。
怕什么来什么。
但他知道,这钱是他和母亲的救命钱,绝不能给!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飞速转动,必须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