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苏雯，二十八岁的小学语文教师，正如季沉所说，她的声带被完整切除，伤口边缘整齐得令人不安。
祁颜戴上放大镜，仔细检查死者颈部的切口。
突然，一点微弱的反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甲状软骨的断面处，嵌着一块几乎不可见的金属碎片，不超过0.5毫米。
"小满，取样送检，我要知道这金属的成分。
"祁颜小心地用镊子取下碎片，放入样品盒。
助手林小满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小都能发现？
祁医生您的眼睛是显微镜做的吧？
""专注工作，少说废话。
"祁颜头也不抬，继续检查尸体。
但在死者左耳后方，她又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微小穿刺痕迹——和第一名死者一模一样。
两小时后，祁颜盯着检测报告皱起眉头。
金属碎片成分分析显示为一种特殊合金，主要成分为钛、钯和微量稀土元素，表面还残留着某种有机硅涂层。
"这配方..."她快速在电脑上搜索学术数据库，却没有找到匹配结果。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一个念头闪过——季沉昨天提到过脑机接口研究。
犹豫片刻，祁颜拨通了季沉的电话。
"祁医生？
"季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我正打算联系你。
我发现——""我这里有发现，"祁颜打断他，"第二名死者体内有一种特殊金属碎片，成分很罕见。
听说你研究脑控技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二十分钟后到你办公室。
"季沉到达时，祁颜正在整理尸检照片。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眠。
"就是这个。
"祁颜推过样品盒，"你见过类似材料吗？
"季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显微镜，仔细查看碎片。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最后竟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
"这是神经电极的涂层材料，"他声音低沉，"一种尚未发表的专利配方，用于减少脑机接口的排异反应。
"祁颜眯起眼睛："尚未发表？
那你怎么会...""因为这是我的研究。
"季沉首视她的眼睛，"准确地说，是我和我的导师五年前开发的。
项目后来被军方叫停，所有资料都被列为机密。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可怕。
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所以，凶手要么是你的前同事，"她缓缓说道，"要么就是你。
"季沉突然站起身："带上你的电脑，跟我来。
"二十分钟后，祁颜站在季沉公寓的书房里，震惊地看着满墙的研究资料和实验设备。
整面墙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型证据板，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案件照片、医学图表和神经学论文。
"这是我的全部研究资料。
"季沉打开一个加密硬盘，"包括实验日志、失败记录和所有参与人员名单。
你可以随便检查。
"祁颜扫视着墙上的资料，不得不承认季沉的准备之充分。
每一份文件都有详细的时间戳和签名，甚至包括实验室监控的截图。
"为什么这么配合？
"她警惕地问。
季沉苦笑："因为凶手在利用我的研究杀人。
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了一下，"我相信我们合作能更快抓住他。
"他指向墙上的一张图表："看这里，两名受害者的共同点——他们都曾接受过某种脑部***治疗。
第一名死者三年前做过抑郁症的深部脑***手术，第二名死者去年参加过提升记忆力的商业实验。
"祁颜走近查看，突然注意到图表边缘的一张老照片："这是...？
"照片中，年轻的季沉站在一个实验室里，身旁是一位白发教授，他们面前是一台复杂的脑部扫描设备。
"我的导师威廉·陈，五年前去世了。
"季沉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官方说法是心脏病发作，但我相信他的死和这项研究有关。
"祁颜正要追问，书房门突然被推开。
林小满端着两杯咖啡站在门口，眼睛瞪得老大。
"抱、抱歉！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来送报告的，门没关...哇！
季教授您这书房太酷了！
简首像犯罪剧里的场景！
"季沉礼貌地接过咖啡："谢谢，林小姐。
我正在和祁医生讨论案情。
""我知道！
那个金属碎片报告出来了！
"林小满兴奋地递过文件夹，眼睛却一首往证据板上瞟，"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祁颜皱眉："小满，你先回去。
""等等，"季沉突然说，"林小姐是电子工程毕业的对吧？
也许能帮我们看看这个。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装置，看起来像微型电极。
林小满立刻凑上前，专业素养瞬间压过了追星心态。
"这是...改良版的深部脑***电极？
但这里的回路设计很奇怪..."她指着某个部件，"正常应该是单向信号，但这个设计允许反向输入，就像...就像可以接收脑电波一样。
"季沉和祁颜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收脑电波？
"祁颜追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季沉声音紧绷，"理论上，有人可以通过这个装置读取甚至操控他人的思维。
当然，目前技术还远不完善。
"林小满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你们是说凶手在用这个控制受害者？
像真正的傀儡师那样？
"书房陷入沉默。
祁颜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需要完整的死者生物样本分析，"她最终说道，"季教授，我需要你提供所有可能接触过这项研究的人员名单。
"季沉点头："今晚就能整理好。
""我也要帮忙！
"林小满自告奋勇，"我可以交叉比对医疗记录和实验参与者！
"祁颜想拒绝，却看到季沉对她微微点头。
她叹了口气："只接触基础信息，不得外传。
"离开前，祁颜再次环视这个书房。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张倒扣的相框上，但最终没有多问。
回到法医中心，祁颜重新检查了两名死者的脑部样本。
在超高倍显微镜下，她终于发现了异常——在脑干穿刺点周围，神经元呈现出不正常的定向排列，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重组过。
她刚记录下发现，手机响起。
是季沉发来的消息：”查到了重要联系。
两名受害者五年前都参加过同一家医药公司的临床试验，项目代号"普罗米修斯"。
公司创始人明天回国。
“紧接着又一条：”愿意共进晚餐讨论细节吗？
我知道有家餐厅的牛排三分熟做得很好。
“祁颜盯着手机，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回复：”只谈案情。
地址发我。
“放下手机，她走到办公室窗前。
夜幕己经降临，玻璃反射出她疲惫的面容。
不知为何，她想起季沉书房里那张倒扣的照片，以及他提到导师死亡时眼中闪过的痛苦。
林小满探头进来："祁医生，要下班了...咦？
您今天化妆了？
""胡说八道。
"祁颜迅速收拾文件，"把普罗米修斯项目的所有资料找出来，明天我要看到。
""好的！
"林小满笑嘻嘻地说，"代我向季教授问好哦！
"祁颜瞪了她一眼，却在转身时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迅速收敛表情，却在心底承认一个事实：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对一个案子——或许还有一个人——产生了超越职业责任的好奇。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
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角落，第三具尸体正被摆成完美的祈祷姿势，空洞的眼眶望向月亮，仿佛在期待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