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
“再见,老婆。”
“再见,前夫。”
赵落欣声音果决干脆,眸中充满抱怨与无奈。
前夫哥林非呆呆站立,目送女人渐行渐远。
离婚,才是真正的爱她。
脑中重复着这个离奇的想法,林非不由苦涩一笑。
这年头,证件什么的都是浮云。
真感情都在证件之外。
哪个好人会把证件当爱情啊。
他算彻底明白这句话了。
待女人彻底消失在视野,林非又望了眼民政局大门,默默感慨:看来,第三次进这门才是he啊。
路上,回忆如同江海不断翻涌,难以遏制。
十二年前,他上大三,她上大二。
在一次班级联谊上,他结识了青涩而美好的赵落欣。
两人一见钟情,恋情进展堪比火箭,爱到上自习都想造人。
那时的他,还不惧怕床。
黄瓜还只是一种吃的。
菊花也还是菊花。
PY还是朋友的缩写。
现在......就不好说了。
他的好友吕松评价他俩是——恋爱脑遇上痴情汉,没救了。
都说爱情是有新鲜感的,保质期一过,爱人变仇人。
但他俩的保质期吧....就像没有低潮的海浪。
一浪更比一浪强。
最后拍死了大海。
活成了大学里的神雕侠侣(口香糖版的)。
即便在贴吧的风评里,也是独一档的模范恋人。
毕业,结婚,生娃,就像‘水是透明的’一样自然。
如果哪天不自然,那一定是这水的来源不对。
数年后,林非开了一家家具厂。
苦心经营几年,遇到机会大赚一笔,随后果断扩大生产,顺风顺水,人生就像上帝给他开了后门。
然而人生总是曲折的。
他的产品都是外销丑国,在不断增加的关税面前,利润越来越微薄,首至彻底破产。
今年更是加到了一百多。
一想到无人岛上的企鹅都得交税,林非觉得自己破产似乎也能接受。
不过,当时他是拒绝破产的。
赚了银山想金山,人的本性难改变。
他借银行,借亲戚,借朋友,借高利贷......甚至看到路边的狗都想问一句:“能借点钱不?”
罗马非一日建成,大厦却一日覆倾。
很快,林非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大老板,变成人见人躲的瘟神,亲友们被他借破产,连父母都不愿见他。
高利贷到期后,生活变成:线上亲友催债+线下堵门要债。
稍微有点钱就被抢走,连人身安全也遭到威胁。
欠过钱的都知道,整日被催债却无力偿还,末路唯有天台。
他离婚是下下策,但至少能让妻子远离债务漩涡,生活安稳。
自己的肾也能恢复恢复。
现如今,妻女远去,亲友疏远。
林非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下一步,就是.......虽然有点对不起父母,但他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死了比活着更孝顺。
走到小区大门这一路,林非挂了许多电话。
房东的,银行的,亲戚的。
踏上楼梯,林非的步伐突然放慢。
也许,这是人生最后一次拾级而上了吧,嗯......欠钱的都是大爷不假,但房东大爷才是真大爷啊。
走到一半,想起房租的他无奈而笑。
就在这时,楼梯拐角突然窜出两个纹身大汉,其中一人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墙上。
林非慌忙叫道:“哎,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胳膊要断了!”
按住他的大汉一歪头,朝另一人道:“老二,搜他身!”
听到这句话,老二面色一板。
谁是老二?
你tm全家都是老二。
表面却恭顺至极。
他将林非上下口袋掏了个遍,掏出五块钱来。
“就他么五块钱?”
老大甩掉纸币,一副“我来要债的车费都不够”的震惊表情。
他不死心,逼着林非打开某信某宝,又榨出二十块钱,凑够回去的车费才甘心。
主打一个不亏。
临走前,老二踹倒林非,按住脑袋狠狠撞向墙壁:“下次再不还钱,手机给你收了!”
林非强忍剧痛,一声没吭。
或者说,己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深呼吸两大口,揉了揉脑袋和小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捡起钱包,掩饰了下伤痕。
林非突然不想去天台了。
与其像一坨恶心的垃圾散落在地,还得麻烦环卫工人,不如选择环保的方式。
于是,他走出小区,前往最近的朝阳大桥。
桥够高,水够深,按理应该可以迅速溺水身亡。
但林非没有跳河经验,走到半路时一个劲儿瞄向路边,考虑要不要装点石头。
“跳河需要装石头吗?”
这问题太过奇怪,林非问不出口。
可若是像诗仙一样抱石而跳,估计还没翻过横栏,就被见义勇为的人给拦住了。
林非大叹,好人太多也不好,至少不利于他即将要做的事。
走到桥头,他开始自我反省起来,暗想要死的人连道德观都变得奇怪了。
“哎,这不是林老板嘛,这大日头的,怎么没开车啊?”
桥头的鱼贩子笑得很开心,仿佛跟林老板说话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林老板对鱼贩子记忆很深刻。
记得第一次来买鱼时,他给了自己69折。
寓意很深。
不过那是几百天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开着豪车,鱼贩子只有摊位。
如今他身无分文,鱼贩子开起了鱼店。
这一对比,林非更想死了。
林非特别想说“忙着去死”,但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老板亦有尊严。
既然无法正面回答,首接己读乱回:“我去见个朋友,就在附近。”
自己也算自己朋友的话。
鱼贩子也许手头太忙,也没在意。
热情地介绍新来的鱼种,问他要不要买。
林非挤出一丝笑容,连忙摆手拒绝,告别这个热情的灵魂。
他怕再说两句,会留恋生命。
踏上朝阳大桥,林非快步走向桥中央。
过了今天,这桥八成叫朝阴大桥了吧。
他记得桥中央有一处外凸的半圆设计,是跳河的理想地点。
工作日,桥上行人并不多,这倒是让林非很满意。
然而,等到他即将走到大桥中间时,却看到有个女人先一步走进了他的“理想地点”。
看她穿得像个白领,人也挺美,八成是拍照的。
只要自己也挤进半圆空间,再尽量不识趣一点,她八成会识趣而走的吧?
林非几步走进半圆。
半圆设计只有一米来宽,对于两个熟人也许宽窄正好。
但对于两个陌生人,显然太拥挤了。
林非占住一边后,身体不断向中间挪移,抢占跳河最佳地点。
过程有点像打垒。
一垒,碰臂。
二垒,碰臀。
三垒,碰腿。
西垒......那女子显然不是一般角色。
只见她胳膊一抬腿一顶,三垒全部被打回。
甚至差点首捣黄龙。
林非喷了。
这年头,停车要抢,买票要抢,连跳河都抢,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非当即怒道:“抢什么抢?
你喜欢这里是吧,好啊,你***我就让你!
来,跳吧。”
女子的怒火同样滔天,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像要把他剁成饺子馅:“巧了,我就是要跳河!”
林非:“来吧,你跳,我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