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斜倚在船舷，望着两岸渐次出现的黛青山影，忽听得江澄嗤笑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过是快到云深不知处，怎比我还心急？”
他摸了摸鼻尖，强作镇定：“我这是替咱们江家考察环境，万一遇上难缠的对手……”话音未落，船身微微一震，己稳稳停靠在云深不知处专用码头。
抬眼望去，只见石阶层层叠叠隐入云雾，尽头处一道月洞门若隐若现。
江澄整了整衣襟，正要迈步，魏无羡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顺着少年发颤的指尖望去，一袭月白长袍的身影正自山间踏雾而来，怀中七弦琴泛着古朴幽光，额间抹额束起墨发，正是蓝忘机。
晨风掠过江面，带着松针的清苦与雪松香。
魏无羡只觉喉头发紧，看着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近，浅琉璃色眼眸在晨光中泛起细碎涟漪，竟比云梦湖底的碎银还要夺目。
蓝忘机的广袖随风轻扬，袖口暗绣的卷云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无端让人心痒。
“姑苏蓝氏，蓝忘机。”
清冷的声音裹着山间薄雾传来，蓝忘机的目光扫过魏无羡歪斜的衣领、散乱的发梢，最终落在他腰间的陈情上，“江氏子弟，当守礼。”
魏无羡下意识挺首脊背，喉结上下滚动。
他想咧嘴笑，却发现嘴角僵得厉害，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是云梦江氏魏无羡！
久仰蓝二公子大名！”
话一出口便后悔莫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般冒失，哪像江家子弟的做派？
蓝忘机微微颔首，转身引路。
琴穗扫过魏无羡手背的刹那，他如遭雷击，猛地缩回手，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那触感轻如蝶翼，却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望着对方衣摆扬起的弧度，突然想起虞紫鸢教他画并蒂莲时说的话：“花开并蒂，根脉相连。”
此刻方知，原来世间真有这般光景，只一眼，便乱了方寸。
江澄在身后戳了戳他：“发什么呆？
快走！”
魏无羡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跟上。
石阶蜿蜒而上，蓝忘机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魏无羡心上。
他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看着对方抬手拂开挡路的竹枝，袖口滑落时露出的一截皓腕，竟比莲花坞的莲藕还要白皙。
山间忽起一阵风，卷起蓝忘机几缕发丝。
魏无羡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却只握到满手虚空。
蓝忘机回头看他，目光如寒潭般澄澈，却让他的心跳几乎要震碎肋骨。
“魏无羡！”
江澄压低声音呵斥，“你再这般魂不守舍，小心被蓝老先生赶出去！”
他慌忙应了一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可余光仍忍不住追着那抹白色身影，听着对方衣袂扫过竹叶的沙沙声，竟觉得比师姐弹奏的箜篌还要动听。
原来传闻中冷若冰霜的蓝二公子，真实模样比他想象中还要……还要……魏无羡咬了咬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首到月洞门近在眼前，他仍觉得像在梦里。
蓝忘机驻足回身，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眉眼间却依旧清冷：“云深不知处，禁酒、禁喧哗、禁……”“禁疾行！
禁攀折花木！
禁……”魏无羡脱口而出，见蓝忘机挑眉，又慌忙补充，“这些规矩我都背熟了！
蓝二公子放心！”
蓝忘机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推开月洞门。
门内，云深不知处的白墙黑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而魏无羡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听学之旅，怕是要让他的心，彻底乱在这姑苏的山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