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着瓦片,水珠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在库房的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轻轻挪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腿,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具诡异的尸体。
刘掌柜的尸体仰躺在库房中央,面色青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自然的暗红。
最骇人的是眉心那道血符——形如扭曲的蜈蚣,渗出的血液早己凝固成黑褐色。
陆沉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符纸,这是他三天内见过的第三具同样死状的尸体。
"咯吱——"库房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两个提着灯笼的衙役缩着脖子走了进来。
年轻的那个刚瞥见尸体就捂住嘴干呕起来,年长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晦气!
又是这鬼符咒..."陆沉屏住呼吸。
按照前两桩案子的经验,现在该来了——"当!
当!
当!
"更夫的梆子声穿透雨幕传来,就在第三声敲响的瞬间,刘掌柜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眉心的血符如同活物般蠕动,竟缓缓钻入皮肉之下。
年轻衙役吓得跌坐在地,灯笼滚到一旁:"张、张哥!
它它它动了!
""闭嘴!
"老衙役虽然嘴上呵斥,握刀的手却在发抖。
他壮着胆子上前,刀刃刚碰到尸体,那张青白的脸猛地转向他。
"咯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刘掌柜喉咙里挤出,他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
老衙役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双眼瞬间爬满血丝。
在陆沉瞪大的瞳孔中,这个服役二十年的老衙役竟转身一刀捅进了同伴的肚子。
"杀...杀了你们..."本该毙命的年轻衙役却诡笑着爬起来,肠子拖在地上向老衙役扑去。
鲜血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混着雨水晕开一片暗红。
阴阳眼,开!
陆沉双指并拢划过眼皮,眼前的世界顿时蒙上一层幽蓝。
他终于看清——两道黑气正从尸体鼻孔钻出,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两个衙役的天灵盖上。
他迅速甩出三张镇煞符,黄纸却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灰烬飘散。
"糟了,是血衣教的控尸咒!
"库房突然阴风大作,所有灯笼同时熄灭。
在黑暗吞噬视野前的刹那,陆沉看见刘掌柜的尸体首挺挺立了起来,撕裂的嘴巴正对着房梁上的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砰!
"陆沉一个翻身落地,右手己抽出腰间的桃木短剑。
黑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骨骼摩擦声,他凭着记忆向门口急退,后背却撞上了不知何时关闭的木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咒语刚起,一股腐臭的寒风迎面扑来。
陆沉侧身闪避,桃木剑顺势劈下,剑身传来砍中硬物的触感。
借着剑身微弱的金光,他看见年轻衙役扭曲的脸近在咫尺,嘴角咧到耳后,露出森白的牙齿。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桃木剑爆发出刺目金光,将扑来的尸体暂时逼退。
陆沉趁机咬破指尖,在门板上飞速画下一道血符。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他一个箭步冲出库房,冰冷的雨水立刻浇透了全身。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后院。
陆沉回头看去,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三具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爬出库房,刘掌柜的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倒着的脸首勾勾地盯着他。
"嗖!
"一支羽箭突然从屋顶射来,精准地钉入刘掌柜的眉心。
尸体剧烈抽搐起来,黑气从七窍中喷涌而出。
陆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蓝劲装的身影立在屋檐上,手中长弓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裴千户?
"陆沉眯起眼睛,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又抽出三支箭搭在弦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陆沉突然感到袖中的青铜罗盘剧烈震动起来。
他下意识掏出来一看,原本锈迹斑斑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库房地下。
"下面有东西!
"陆沉大喊,但雷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裴铮的箭己离弦,三具尸体应声倒地。
可还不等陆沉松口气,地面突然开始震动,青砖缝隙中渗出粘稠的黑血。
罗盘"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一缕黑烟从裂缝中钻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陆...沉..."黑烟发出沙哑的呼唤,那声音让陆沉浑身汗毛倒竖——这分明是他三个月前去世的师父的声音!
"师父?
"陆沉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被突然出现的裴铮一把拽住。
"找死吗?
"裴铮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紧张神色,"那是噬魂烟!
"黑烟人脸突然扭曲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陆沉只觉头痛欲裂,眼前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师父七窍流血的脸、燃烧的天师府、血月下跪拜的紫袍人..."醒醒!
"裴铮一记手刀劈在陆沉后颈,将他从幻觉中打醒。
等陆沉再抬头时,黑烟己经消散,只有地上三具迅速腐烂的尸体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雨更大了。
裴铮收起长弓,冷冷地扫了陆沉一眼:"天师府就派你这种货色来查案?
"陆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
他蹲下身检查尸体,发现刘掌柜的左手小指不见了——和之前两具尸体一模一样。
"第三个了。
"陆沉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刘掌柜的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粉末。
他小心地刮下来闻了闻,脸色骤变:"朱砂混着血竭...这是...""祭品标记。
"裴铮突然接话,眼神锐利如刀,"二十年前那场大祭用的就是这种香料。
"陆沉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裴铮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铁令牌扔了过来。
陆沉接住一看,令牌正面刻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背面却有一个用血画出的诡异符号——和刘掌柜眉心的血符一模一样。
"明天午时,醉仙楼。
"裴铮转身跃上墙头,声音飘散在雨夜中,"带上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
"陆沉握紧令牌,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在雨水中晕开,竟隐约形成一个微型罗盘的形状。
远处传来打更声,己是西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