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宫博弈 曼珠沙华印
云烬霜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爬起，骨骼摩擦声钝痛入髓。
她强撑着身子，即使濒死也未曾弯折的脊梁此刻依旧挺立。
灵泉带来的生机在修复肉体，却也带来一种蚀骨的空乏感，似乎某种珍贵之物正被无声榨取。
必须尽快离开！
城外破败的土地庙成了她暂时的容身之所。
冰冷的泉水洗去污秽，腐肉脱落，露出新生却疤痕狰狞的肌肤。
胸口被剜心留下的空洞尤为可怖，鞭痕与烙印交错，无声控诉着前世的惨烈。
一夜之间，外伤近乎痊愈，代价却是骨髓深处传来的阵阵抽痛。
她知道，这力量并非凭空而来。
换上不知何人留下的粗布衣，用泥土香灰混合泉水涂抹，她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毫不起眼的底层宫女。
水里映出的陌生面孔，让她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她的目的地——皇宫，冷宫。
前世最后的囚笼，今生复仇的起点。
潜入守卫森严的皇宫并非易事，但对死过一次、又得灵泉助力的云烬霜而言，却也并非难于登天。
她对宫内布局了然于心，五感敏锐得近乎非人，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
避开巡逻的禁卫，穿过幽深的宫巷，她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皇宫最阴森的角落。
冷宫。
高墙斑驳，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绝望的气息，比乱葬岗更多了几分阴冷死寂。
她找到了前世被囚禁的宫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阴冷潮气扑面而来。
破床，破桌，蛛网密布。
这里的一切，都刻满了她前世的屈辱与痛苦。
她需要蛰伏，观察。
冷宫的管事李嬷嬷，是云长歌安插的眼线，也是前世折磨她的主要凶手之一。
她料定，即使自己“己死”，这条老狗也不会放松警惕。
果然，没过多久，殿门再次被推开。
李嬷嬷佝偻着身子走进来，三角眼闪烁着刻薄的精光。
她身后跟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正是云烬霜潜入时见过的小桃。
“哎哟，你是新来的吧？
敢躲这儿偷懒？！”
李嬷嬷手里端着个冒热气的药碗，脸上堆着假笑。
“皇后娘娘心善，赏了安神汤，快趁热喝了吧，省得夜里不安生。”
安神汤？
皇后？
云烬霜心底泛起冷意。
这个汤若是喝了，她就成了皇后和侯府炼丹的又一具炉鼎了吧！
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和他们毫无仇怨，可想而知，这是又缺心脏了！
那个叫小桃的宫女抖得更厉害了，端碗的手青筋毕露，眼神惊恐地瞥向李嬷嬷，旋即垂眸。
——这汤是给她的！
小桃被胁迫了！
自己这是刚进冷宫就被盯上了？
云烬霜瞬间了然。
她慢吞吞地从阴影里挪出来，脚步虚浮，眼神呆滞，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汤……好烫……”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接，却在碰到碗沿的瞬间，“不小心”撞翻了小桃的手。
“啪——！”
瓷碗碎裂，黑褐色药汁泼溅一地。
刺鼻的苦涩怪味瞬间弥漫开来！
“你个贱蹄子！”
李嬷嬷脸色骤变，厉声尖叫，“皇后娘娘赏的汤你也敢打翻！
找死！”
枯瘦的手掌扬起，带着风声就朝云烬霜脸上扇来！
电光火石间，那只手腕被一只冰凉却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
云烬霜抬起头。
脸上沾着药汁和灰尘，狼狈不堪，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寒意如刀。
“嬷嬷，”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确定要我先喝？”
李嬷嬷只觉手腕剧痛，像是被铁钳夹住，根本挣脱不开！
这贱婢哪来这么大力气？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溅落在地砖上的药汁，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缕缕青烟！
青灰色的地砖竟被蚀出一个个小坑！
剧毒！
李嬷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云烬霜，眼中充满了恐惧。
云烬霜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唔！”
李嬷嬷喉咙被扼住，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
云烬霜凑近她，气息冰冷如毒蛇吐信：“老虔婆，别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指尖微微用力，李嬷嬷脸色涨成紫红，眼球暴凸。
“谁让你来的？
云长歌？”
云烬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嬷嬷挣扎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不说？”
云烬霜眸中冷光一闪，松开她的脖子，转而抓住她的胳膊，“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不过，先让你尝尝我曾经受过的‘恩惠’。”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李嬷嬷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向折断！
“啊——！！！”
凄厉惨叫，瞬间撕裂了冷宫的死寂！
瘫软在地的小桃吓得捂住嘴，浑身抖如筛糠，泪如雨下。
云烬霜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李嬷嬷，眼底不见半分怜悯。
这，仅仅是利息。
她没杀李嬷嬷，这条老狗还有用。
打晕了李嬷嬷，她转向小桃。
“别怕。”
她声线微缓，“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
小桃泪眼朦胧地抬眸，惊惧未退。
“想活命，就听我的。”
云烬霜蹲下，首视她的眼睛。
“以后，李嬷嬷让你做什么，你照做。
但她问起我，或者有任何异动，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今晚的事，有人问起的话，就说她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胳膊。”
小桃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李嬷嬷，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却透着股慑人魔力的“宫女”，最终颤抖着点头。
“记住，跟着我，才能活。”
云烬霜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处理完这一切，她走向宫殿后院。
脑海里婴儿的啼哭声指引着她，那里有一口所谓的“枯井”！
拨开井口盘根错节的杂草藤蔓，一股熟悉而强烈的牵引力从井底传来，胸口的光纹灼热跳动。
——灵泉！
她毫不犹豫，纵身跃入！
身体穿透一层无形屏障，“噗通”一声，落入冰凉的泉水中。
不是预想中坚硬的井底，而是水！
这口枯井之下，竟藏着与乱葬岗那口井同源的灵泉！
泉水瞬间浸透衣衫，涌入西肢百骸。
磅礴温和的力量涤荡着她的躯体，修复着内外的创伤。
胸口、手臂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见地淡化、消弭，好像从未存在过。
皮肉之下，金色符文再次浮现，如活物般游走，带来灼热的酥麻感。
力量在增长，身体在恢复。
然而，当她下意识地抚摸锁骨时，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微微凸起的细腻触感。
她猛地低头。
只见光洁如玉的锁骨肌肤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朵妖冶诡丽的红色印记！
那是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花瓣层叠，殷红如血，仿佛带着地狱业火，烙印在她新生的皮肤上，诡谲而凄美。
印记出现的刹那，一股锥心灼痛从锁骨传来！
紧接着，一段模糊而残忍的画面，如钢针般扎入她的脑海——佛堂昏暗，香烟缭绕。
她娘亲素衣跪拜，虔诚至极。
一个模糊黑影悄然逼近，手中寒光乍现……匕首没入后心！
鲜血瞬间染红素衣……画面骤碎，只留下锁骨上那朵愈发清晰、愈发灼热的曼珠沙华！
她猛地从泉水中站起，水面及腰。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朵花，心神剧颤。
这朵花……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伴随着娘亲遇害的画面？
可怕念头如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代价！
灵泉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乱葬岗复生，枯井灵泉疗伤……每一次汲取这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或许都在消耗着某种东西……比如……寿数？
如果这朵曼珠沙华，代表着她被消耗掉的一年阳寿……云烬霜只觉得彻骨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这灵泉空间，是她的生机，亦是催命符！
她抬头，望向井口那一方狭小天光。
人间，还有无数仇敌尚待清算。
娘亲的死因，也必须查明真相！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眼中燃起疯狂焰火。
寿数？
只要能复仇，哪怕魂飞魄散，亦何惧哉！
云侯府，云长歌，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
你们的噩梦，方才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