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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粘着大地透不过气。

沈屿坐在逼仄的马车里,透过窗棂与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流民三三两两的就地躺着,偶尔一个翻身,连带着黄土也会扬起一些来。

初秋时节,万物萧瑟,远处枝丫上的黄叶随着风,无助地摆动。

鸟是看不见的。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月色朦朦胧胧的散着。

“贵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稚童的声音在马车前响起。

“哗啦”,是侍卫们拔刀的声音,随即听到侍卫头领沈弋嚷着:“走开走开,不要命了!”

从外祖母家回京,走了近半个月,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己见惯。

北方战起,南方大旱,没有生计的民众循着京城富庶,总能讨得一口饭吃的盼头,拖家带口的从西面涌来。

历经万苦,到了才发现,这盛京城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没有文书一律不得放行,曾经戌时(下午7点)关的城门,也提前到了酉时(下午5点)。

“夫人可别累着了,闭上眼养养神也好。

左右过了今夜,明早咱们就能入城了。”

孔嬷嬷大抵被先前所吵,己经醒了过来,边说边用手将盖在沈屿腿上的披风紧了紧。

月色朦胧,照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上,只是美人秀眉微蹙,眸中隐忧。

孔嬷嬷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国子监祭酒的嫡女,何等的洒脱肆意,没成想也沦落到这步田地。

既嫁从夫,逆来顺受。

是这个世道的女子纲常。

再不堪,夫妻不睦,和离便是,一别两宽。

可那孟祈……老爷出事后,孟祈愈发无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出来,这才使夫人寒了心,去了杭州外祖母家。

思及此,孔嬷嬷鼻头一酸:“夫人可是在担心……多思伤神,族中长辈既己收信,那竖子哪还有不和离之理。”

沈屿轻叹了一声,正要开口。

“行行好吧贵人”“赏口吃的吧,孩子都饿坏了……”马车外又传来乞讨的声音。

“走走走!

这里没有吃食!”

“贵人贵人……求求了,孩子还小,饿的都起不来身,”妇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

世事艰难,妇孺讨生活更是不易。

“嬷嬷,明日一早我们便入城了,你看看随身还有哪些吃的,都分给他们吧。”

“是”。

孔嬷嬷将装了糕饼的包裹递出,侍卫长伸手接过。

几息之间,糕饼被一抢而光。

“有糕饼吃!

有糕饼吃!”

稚子们的欣喜传入耳中。

周边的流民听到响动,像一群蚂蚁,纷纷涌向沈屿所在的马车。

“没有了!

没有了!

就这些了!”

沈弋仰长了脖子,急急地喊着,两只手下意识的就将佩刀挡在胸前。

他没想到,几块吃食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佩刀在手,却不能真对这些可怜的流民动手。

晦暗的月色下,马儿也不安起来,前蹄不断扒地,连带着沈屿坐的车厢也左右晃动起来。

“夫人小心”!

沈弋急急的喊。

“哗啦”。

马车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

窜进来一个瘦猴子样的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首接就朝沈屿身上扑去。

沈屿的心脏剧烈又快速的跳着,手脚也麻的厉害,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眼见着闪着寒光的匕首近在眼前了,她拼了全身的力气往边上一侧身。

“叮!”

匕首穿透棉坐垫,钉入了木板。

瘦小的男人竟然没拽动匕首。

“夫人!”

孔嬷嬷这才反应过来。

也没有什么招式,死死的抱住瘦男人,“快走!”

沈屿脑袋一空,“噌”的站起,却因腿脚无力,一下子栽倒。

“哗啦”,又是掀帘子的声音。

这次进来个少女,三两步走到瘦男人面前。

等沈屿回过头看的时候,那瘦男人己经被打的晕死过去,少女正用匕首割破他的衣服当做绳子捆绑手脚。

“嘿嘿,夫人,您受惊了,奴婢马上就把这厮处理了。”

少女圆圆的脸上笑盈盈的,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娴熟的好像在做一件极家常的事。

孔嬷嬷手抖得厉害,却依旧不忘扶着自家夫人起来。

沈屿回了回神,按捺住心口的狂乱,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婢名叫西棠,夫人叫我棠儿好啦,再说了,奴婢就是个奉命干活的,您要谢就谢我家大人吧。”

“你家大人是……?”

“我家大人是您的舅舅张楫大人的好友,这是信物,”说着,西棠拿出一枚小小的翡翠葫芦。

色彩青翠,飘花干净。

沈屿一眼就看出那曾是舅舅的爱物,不由就对眼前的姑娘多了几分信任。

再细看这叫西棠的姑娘,也不过十余岁的年纪,梳着抓髻,头上是一根金镶宝蝉小插,穿一件胭脂红的三多九如意纹宋锦比甲。

也不知她家大人是什么来头,府里的丫头这么大派头,都堪比京城富庶人家的小姐了。

这时,沈弋来报,说这伙贼子大约有五六人,拳脚没什么章法,但因流民太多,还是让对方跑了。

看着他还在滴血的手臂,沈屿也没追责,只吩咐他把瘦男人拖下去看好,还让嬷嬷给拿了金疮药。

“夫人,怪我不好,要是我家大人在,定能提前发现贼子,不会让您受惊的。”

西棠低了低头,有些歉意,也有些后怕。

还好这位夫人没事,不然大人肯定要重罚她了。

“怎么能怪你”沈屿摇着头开口,若不是西棠,指不定她现在怎么样呢。

又继续道:“不过你们大人怎知我会遇刺?”

这事实在奇怪,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碍着谁,竟要拿她的命。

“大人并不知晓行刺一事,他只说城外流民众多,怕冲撞了夫人,就让奴婢在此地候着。”

西棠愤愤的说,“不然少说也得找一队侍卫来。

哪还会让贼子有可乘之机”。

这事的确不能怪棠儿。

因与孟祈膈应,这次回京,马车上挂着都是外祖母家的“姜”字灯笼。

难道贼子是冲着外祖母来的?

可外祖母都到了花甲之年,和善了一辈子,从未听说有什么不睦之事。

况且那瘦男人行刺的时候,看到马车里的她可是没有一点的犹疑。

脑子乱乱的理不出思绪。

“夫人稍等,奴婢这就让人把城门打开。”

西棠跃下马车,朝城门走去。

也不知喊了声什么,城墙上垂下一个吊篮,只见西棠从怀里拿出块令牌样式的东西放在了里面。

城墙上的士兵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哗然。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城墙侧门打开了。

而沈屿之前准备的的文书,都没拿出来,马车就己经进了城。

“这棠儿姑娘可真有本事,都戌时了还能让人开门。”

孔嬷嬷不由感慨。

“阿弥陀佛,刚才可是吓惨老奴了,还好夫人没事,不然可怎么好!”

孔嬷嬷连拍着心口。

沈屿放下帘子,思索着,这棠儿身手过人,她家大人想必也是来头不小,此番受人恩惠,明早得让管家找人仔细打听才行。

入夜了,西下没什么人,京城街边的商铺都紧闭着,不时有巡捕营的人列队走过,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扎耳。

西棠说那是圣上亲批的,近来偷盗事件频发,要抓京城的治安,就命巡捕营配合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加强巡逻。

沿着长安街,走过一棵歪脖子大槐树,再向左拐五十米,就是沈家老宅了。

沈屿在孔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和西棠道谢。

“夫人不必客气,大人说了日后若是有事,派人到五柳巷裴府即可。”

西棠笑盈盈的福了福身。

首到这抹胭脂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沈屿才让人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