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市井藏龙
陈衍蹲在樊氏肉铺的滴水檐下,盯着案板上微微颤动的牛腱子出神。
昨夜那场地震在青砖缝里留下蚯蚓状的裂纹,此刻正渗出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他下意识摸了***口的残玉,老者遗留的帛书在怀中烫得像块火炭。
"让开让开!
"炸雷般的吼声惊得麻雀乱飞。
九尺巨汉扛着整头牦牛踏入市集,虬结的肌肉随着步伐泛起金属光泽。
陈衍认得这是桃园酒肆的屠户张飞,只是今日他周身萦绕的煞气,竟凝成隐约的豹首虚影。
"给某家分开!
"张飞将牛尸掼在石台,蒲扇大的手掌顺着脊椎一捋,骨骼爆响如除夕爆竹。
更奇的是他指缝间游走的黑气,所过之处皮毛自动分离,仿佛有千百把无形利刃在切割筋肉。
肉铺掌柜樊阿伯却见怪不怪,抄起剁骨刀敲了敲铜秤:"翼德又拿妖兽试手?
这牛角带紫纹,怕是饮过漳河水吧?
""昨日在拒马河畔撞见的瘟畜。
"张飞扯下牛尾擦拭手上血污,"啃了某家三亩粟苗,倒是练手的好材料。
"那截牛尾甩在土墙上,竟钉入砖石三寸有余。
陈衍瞳孔微缩。
他注意到牦牛断裂的颈骨处嵌着半枚符纸,朱砂绘制的咒文与老者遗留帛书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正要凑近细看,身后传来清朗的笑语。
"好个化煞为罡!
"白面青年负手立于肉铺前,两缕鬓发垂在打着补丁的葛衣上。
陈衍认得这是织席贩履的刘备,只是今日他腰间草绳暗合九宫方位,手中未完工的麻鞋竟用上了鱼丽阵的编法。
"玄德兄又要说教?
"张飞抹了把络腮胡,甩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点出梅花印。
刘备笑而不答,俯身拾起片沾血的牛毛。
只见他十指翻飞,细软毛发在掌心交织成微型车阵,辕门处赫然用茅草打了个死结。
樊阿伯的剁骨刀突然"铮"地一声立在案头,刀柄正对那草结中心。
"啧,又是这劳什子战阵把戏。
"张飞嘴上嫌弃,铜铃大眼里却闪着精光,"改日与某家的燕云骑杀上两局?
"陈衍悄悄退后两步。
《尉缭子》残篇在怀中发烫,昨夜涌入脑中的兵法正与眼前景象呼应。
刘备每一道草绳的走向,都暗合孙子所说的"衢地要塞",而张飞方才分牛的手法,分明是戚继光《纪效新书》里记载的"乱刀截阵"。
市集突然骚动起来。
八名头裹黄巾的汉子推搡着老者经过肉铺,老者怀中紧抱的竹简散落一地。
陈衍瞥见简上"周官"二字,心头猛地一跳——这是卢植注释的《礼记》孤本!
"太平道收瘟,闲人退避!
"为首的方脸道士甩动柳枝,符水泼在老者脸上腾起青烟。
老者惨叫一声,面皮竟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紫色经络。
刘备剑眉倒竖,草绳己缠上手腕。
张飞反手握住案板下的丈八蛇矛,黑气凝成的豹首仰天无声咆哮。
陈衍却盯着道士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那铃铛纹饰与昨夜地脉中的龙影完全相同。
"妖人安敢!
"清叱破空而来,三支羽箭贯穿道士手中柳枝。
陈衍转头望去,只见当铺二楼窗棂洞开,独臂掌柜用嘴咬着机括,臂甲弹射出的连弩正冒青烟。
更惊人的是他身后——整面墙壁都是活动的鲁班锁,此刻正拼成《墨子·备城门》的篇章。
"墨家非攻弩!
"老者挣扎着高呼,"他们是太平道...啊!
"道士突然捏碎玉符,老者脖颈瞬间爬满藤蔓状血纹。
陈衍怀中的古玉骤然发烫,眼前浮现出昨夜沙盘般的涿县虚影。
他本能地抓起肉铺旁的盐罐,将粗盐洒向巽位三步外的排水沟。
盐粒遇水沸腾,黄符燃起的鬼火竟被引偏方向。
趁众人愣神之际,陈衍箭步上前扯断老者衣襟——果然在心口处发现团蠕动的符虫!
"小子找死!
"方脸道士双目赤红,铃铛摇出刺耳鸣响。
陈衍突然福至心灵,抄起刘备编织的草鞋拍在符虫上。
浸透牛血的草绳遇邪即燃,将虫豸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当铺射来的第二波弩箭精准贯穿八名黄巾贼的膝盖。
"留活口!
"刘备的喊声晚了一步。
道士们突然集体抽搐,天灵盖中钻出带翼肉瘤,尖啸着冲上云霄。
张飞掷出的蛇矛贯穿两只,剩余肉瘤却在空中炸成血雾,凝成"苍天己死"西个大字。
陈衍扶起奄奄一息的老者时,发现他袖中滑落的玉珏刻着"马城"二字。
这分明是卢植在辽西郡抗击鲜卑时的调兵信物!
"快...快告诉卢尚书..."老者攥住陈衍衣角,"太平道在五阮关..."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尸身迅速风化成沙,唯留枚青铜虎符滚落尘埃。
当铺掌柜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木屐碾碎一枚试图逃窜的符虫:"小子,你刚才用的可是白起的撒豆成兵之术?
"陈衍正要否认,市集东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十八骑黑甲武士冲破晨雾,为首者面如重枣,美髯随风飞扬。
他手中青龙刀划过青石板,火星在裂痕间拼出个"速"字。
"云长来迟了?
"武士声若洪钟。
刘备却盯着陈衍腰间露出半截的帛书,神情第一次出现波动:"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刻十里外的荒冢间,昨夜逃遁的老者正用血祭之法沟通地脉。
他面前浮着涿县虚影,当看到陈衍与刘备接触时,突然捏碎手中龟甲:"紫微冲煞,杀破狼聚首...这变数必须禀告主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