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玥攥着竹扫帚的手早己磨出血泡，粗糙的竹篾刺进掌心，却不及后颈鞭伤的万分之一。
管事嬷嬷的呵斥还在耳边回荡。
“后院青苔若扫不干净，便把你丢去喂狗！”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砖缝里湿滑的苔衣，腐叶与霉菌混合的腥气便顺着指缝钻来，在盛夏的闷热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青砖上蜿蜒的水痕里，漂浮着几星淡绿的苔藓，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苏明玥忽然注意到，负责搬运水瓮的老仆陈伯正坐在廊柱阴影里，裤腿卷至膝盖，露出布满红肿斑块的小腿。
那些疮口有的结着暗黄的痂，有的还在渗着血水，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她心中一紧，现代病理学知识如潮水般涌来 —— 这是典型的真菌感染性皮肤病，在湿热环境中极易传播，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引发全身性感染。
“陈伯，您的腿...”苏明玥话到嘴边又咽下，想起方才管事嬷嬷的警告。
“贱奴妄议主子家事，割舌处置。”
可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视而不见，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裙摆下藏着的马齿苋 —— 那是她今日在墙角发现的，叶片肥厚多汁，茎秆上布满细密的绒毛，正是现代医学中常用于消炎杀菌的草药。
老仆慌忙扯下裤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小娘子莫要多事，这是老奴的福气...”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佝偻的脊背如虾米般蜷缩，掌心按在砖地上，竟留下淡淡血迹。
苏明玥再也顾不得许多，从袖中掏出用裙摆包裹的马齿苋，蹲下身轻轻按住老人颤抖的手：“陈伯，我在现代... 在老家时学过些土方，或许能减轻您的痛楚。”
她的指尖触到老人腿上的疮口，触感黏腻而温热，腐肉的气息让她几乎作呕，却强忍着翻开叶片，将鲜嫩的叶肉挤出汁液，均匀地涂抹在红肿处。
马齿苋特有的清香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苏明玥一边涂抹，一边回忆着方剂学老师的讲解：“马齿苋性寒味酸，入大肠、肝经，可清热利湿、解毒消肿...”“小娘子使不得！”
陈伯惊惶地想要缩回腿，却被苏明玥轻轻按住：“陈伯，您看这疮口周围泛红发热，正是热毒蕴结所致。
这马齿苋便是解此毒的良药。”
她的声音轻而坚定，在暮色中仿佛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老人渐渐放松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自打三年前落了水，这腿便日日流脓，求了庙里的符水也不济事...”苏明玥心中一痛，想起现代医院里那些因缺乏有效治疗而耽误病情的患者。
她仔细查看老人的腿部，发现脚踝处有一处深可见骨的溃疡，周围皮肤呈暗紫色，正是感染扩散的征兆。
凭借记忆，她从腰间扯下一根丝绦，蘸着马齿苋汁液，轻轻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腐肉。
“陈伯，明日我去后山上采些金银花，煎水给您泡脚，再配合这马齿苋膏，不出半月便能好转。”
说话间，周围己围了几个仆役，他们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惊疑。
有人低声议论：“这不是浣衣房的贱婢吗？
怎敢擅自用药？”
“听说她会妖术，前日还在柴房跟黑衣人说话...”苏明玥充耳不闻，专注地为老人处理伤口，首到管事嬷嬷的骂声从月洞门传来：“贱骨头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都等着挨板子吗？”
众人作鸟兽散，苏明玥被嬷嬷扯着头发拖到院中，后背重重撞在青石灯笼上。
“作死的蹄子！
竟敢私藏草药！”
嬷嬷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马齿苋，肥厚的叶片被揉碎在地上，绿色的汁液渗入青砖，像一滩未干的血迹。
苏明玥咬着唇，任由嬷嬷的笤帚落在背上，目光却死死盯着墙角新生的蒲公英 —— 白色的绒球在晚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起，飞向宫墙之外的自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