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芯片植入点肿得像颗毒疮，每一次心跳都扯着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睁开眼时，只看到防弹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左眼结着黄色的脓痂。
首升机引擎的轰鸣声从脚底传来，震得金属地板微微发烫。
他试图挪动手腕，发现被磁力镣铐锁在座椅上，合金环内侧的倒刺己经扎进皮肉。
"醒了？
"坐在对面的士兵掀开防毒面具，露出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他膝盖上横着把脉冲步枪，枪管还沾着新鲜的血浆，"看看这个。
"军用平板被推到陆沉眼前。
他的档案照被血红色的"高危叛变者"字样覆盖，生物信息栏标注着刺眼的黑体字："涉嫌非法基因编辑、散布生化恐怖言论"。
最下方是寰宇生物董事会的声明，落款处周世勋的电子签名像条银色的毒蛇。
"你们修改了基因检测数据。
"陆沉的嗓子哑得吓人，喉管里泛着电击后的焦糊味，"那些CRISPR标记..."士兵突然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舷窗上。
防弹玻璃的冰冷触感激得陆沉浑身一颤，瞳孔在强光中收缩成针尖大小。
三百米下的城市正在燃烧。
七十八层的寰宇医疗中心像根融化的蜡烛，有机玻璃外墙剥落成焦黑的鳞片。
街道上横陈着膨胀的尸体，清道夫的喷火器在地面犁出纵横交错的火沟。
某个瞬间，陆沉看到个女人抱着婴儿冲向隔离网，防护服在高压电击下爆出蓝紫色的电火花。
"那是你泄露数据的成果。
"士兵的声音带着畸变的电子音效，显然声带做过军用级改造，"三小时前，东区隔离所因为你的‘真相’***，死了西千人。
"首升机突然剧烈颠簸。
陆沉的后脑撞在金属舱壁上，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
透过染血的睫毛，他看到舱门处堆着六个银色裹尸袋，密封标签上印着熟悉的基因检测码——那是他实验室助手的编号。
"小林...还活着吗？
""你该关心自己的豁免权限。
"士兵用枪管挑起陆沉的下巴，在他耳后扫描生物芯片，"流放者编号0927，第九隔离区。
"舱内广播突然响起警报，首升机急速爬升。
陆沉被惯性死死压在座椅上，看到下方街道腾起数条火柱。
有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站在燃烧的公交站台，举起手里的平板电脑对准天空，屏幕上是陆沉在实验室的全息影像——那是他昨晚泄露的病毒分析报告。
"他们还在传播！
"陆沉挣扎着扯动镣铐，"那些数据...""省点力气。
"士兵给步枪充能，幽蓝的光晕在枪膛流转，"第九区没有网络基站，只有每周一次的物资空投。
"浓烟突然灌入机舱。
陆沉看到左侧引擎拖着黑烟，螺旋桨的残片擦着舷窗飞过。
士兵对着通讯器嘶吼的瞬间，他看清对方颈侧的条形码纹身——不是寰宇员工的基因编码，而是军用格式的处决许可码。
"他们没打算让我活着降落。
"这个念头比引擎爆炸更让他恐惧。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陆沉用膝盖猛击士兵的喉结。
改造过的声带发出机械卡壳的怪响，两人翻滚着撞开机舱安全门。
呼啸的狂风灌进来，裹尸袋像气球般飘向燃烧的城市。
陆沉抓住垂落的应急索降绳，手套在凯夫拉纤维上擦出火星。
士兵的脉冲步枪擦着他耳边坠落，在百米下的加油站爆成蓝色火球。
"你疯了！
"士兵的半张脸被电弧烧焦，机械声带迸出火花，"下面是重度感染区！
"陆沉扯开磁力镣铐的应急锁扣，脚踝传来韧带撕裂的剧痛。
他抓着索降绳向下滑行，透过防毒面具的滤光镜，看到地面正在上演的噩梦——清道夫正在用铲车将尸体堆成金字塔，喷火器喷射的凝胶状燃料在尸堆表面流淌。
有个穿防化服的人形生物突然从尸堆里暴起，菌丝状的增生组织缠住了铲车驾驶室。
当火焰吞没那个变异体时，陆沉听到了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索降绳突然断裂。
陆沉坠落在充气缓冲垫上，腐臭的液体瞬间浸透防护服。
他翻身呕吐时，发现身下是正在泄漏的尸液收集袋。
三十米外，焚烧炉的进料口正在吞吐残缺的肢体，传送带上的金属爪不时夹起还在抽搐的手臂。
"新来的？
"有个驼背老头蹲在焚烧炉阴影里，用铁钩翻找尸体口袋。
他的防护面罩裂了条缝，露出半张长满肉瘤的脸，"想要活过今晚，得把豁免芯片挖出来。
"陆沉摸到后颈的凸起，电击伤口还在渗血。
老头突然扑过来，锈迹斑斑的铁钩抵住他的喉结："他们没告诉你们？
第九区每周处决豁免权过期的..."枪声响起时，陆沉下意识闭眼。
再睁开时，老头的尸体压在他腿上，后脑勺炸开的窟窿里淌出黑色粘液。
"0927号？
"穿重型防护服的清道夫踩着尸液走来，胸口的喷火器燃料管泛着铜绿，"跟我们走。
"陆沉被拽起来时，看到焚烧炉顶部的监控探头齐刷刷转向自己。
红光扫过他胸前的编号时，电子镣铐突然恢复磁力，将他的手腕重新锁在背后。
他们穿过堆满尸块的装卸区，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
陆沉注意到每个清道夫的防护服都有修补痕迹，有个瘦小的队员甚至用铁丝固定着漏气的关节阀。
"进去。
"领队突然推开扇锈蚀的铁门。
二十平米的禁闭室里挤着十几个流放者，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陆沉被推进去时，有个孕妇撞到他身上，隆起的腹部擦过他的防护服。
"他们拿走了我的豁免卡..."孕妇的声音像破损的笛子，"我的孩子下周就..."枪托砸在铁门上的巨响打断哭诉。
清道夫队长摘下防毒面具，露出烧伤疤痕遍布的脸："第九区没有孕妇，只有感染概率超过80%的生物污染源。
"孕妇突然撕开防护服，苍白的肚皮上布满蛛网状黑纹："这是胎记！
出生就有的！
"喷火器的扳机扣动声格外清脆。
陆沉扑过去的瞬间，凝胶燃料擦着他耳际掠过，在孕妇脚边爆成火球。
热浪掀翻了三个人，电子镣铐在高温下发出过载的嗡鸣。
"你想陪葬？
"队长把喷火器抵在陆沉眉心。
"她需要病毒检测！
"陆沉的后背紧贴滚烫的金属门，"根据《全球生化危机应急条例》第..."队长突然大笑，露出焦黄的牙齿："这里没有条例，只有焚烧指标。
"他踢了踢孕妇焦黑的尸体，"现在超标部分解决了。
"当铁门重新关闭时，陆沉滑坐在血泊里。
手腕的镣铐烫得惊人，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爬过来，用衣角蘸水擦拭他的烧伤："你是那个泄露数据的医生？
""你怎么知道？
"男人指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
在第九区布满污渍的显示屏上，陆沉的脸正和周世勋的声明交替出现。
当画面切换到东区暴动的惨状时，他突然剧烈干呕——残破的街道上，某个小女孩的粉色发卡在尸堆里闪着微光。
"他们篡改了所有数据源。
"眼镜男的声音在颤抖，"现在全世界都认为是你制造了病毒。
"陆沉把脸埋进手掌。
防护服的袖口沾着孕妇的血，凝成黑色的痂。
电子镣铐的计时器突然亮起，猩红的倒计时悬浮在每个人头顶——168:00:00。
"七天。
"眼镜男摘下破碎的镜片，"要么拿到新的豁免卡，要么进焚烧炉。
"深夜的第九区响起防空警报。
陆沉蜷缩在禁闭室角落，听到清道夫在走廊用喷火器处决感染者。
当某个少年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时，他摸到了藏在防护服夹层的东西——那是小林的工牌，边缘还沾着她凝固的鼻血。
金属牌背面用血写着串基因序列。
借着监控探头的红光，陆沉认出这是黑蚀病毒的原始编码，在某个位置被人为插入了寰宇生物的专利标记。
爆炸声突然从东南方传来，火光映亮了禁闭室的铁窗。
陆森爬过去时，看到十二架医疗无人机撞向焚烧中心的烟囱，燃烧的残骸在空中组成触目惊心的单词：LI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