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疼。
那张周雨的照片仍摆在键盘旁，被他的袖口蹭出了一道折痕。
照片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妹妹站在黄昏的湖边，长发被风吹起，左手腕上的太阳纹身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匿名信里唯一留下的线索。
冷水澡勉强冲走了部分疲惫。
周默换上最正式的一套西装——他需要这个形象。
市警局档案科的灰色大楼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阴郁。
"周默？
真是你啊！
"陈志明警官大步走来，用力握住他的手。
这位警校时期的老同学如今己是档案科负责人。
"听说你要看小雨的案子？
跟我来吧。
"档案室的灯光惨白得不近人情。
陈志明取出一个薄得令人心碎的文件夹，封面上印着周雨的名字和失踪日期。
"说实话，这案子没什么可看的。
"陈志明叹了口气，"证据太少，连立案标准都勉强够。
"周默翻开文件夹。
黑白证件照上的周雨笑容明亮，与匿名信照片中那个眼神空洞的女孩判若两人。
"监控最后拍到她在哪里？
""城东公交枢纽，往青林区的方向。
"陈志明递过一张光盘，"她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班车，但那边是终点站，没有下车记录。
"周默的手指一顿。
青林区——正是匿名信中提到的第一个地点，那个废弃工业区。
"有目击者吗？
""只有她室友的证词。
"陈志明挠挠头，"说小雨失踪前一周经常半夜出门，回来时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
我们查了她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从公共电话亭打出的。
"周默的指尖停在案件附件上——一张周雨寝室的物品清单。
在"个人日记"一栏后面打了个问号。
"日记没找到？
""嗯，她室友说小雨一首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失踪后那本日记就不见了。
"陈志明突然压低声音，"老周，你刚才在电话里说...黄昏会？
"周默注意到老同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你知道这个组织？
"陈志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缉毒组去年端掉一个地下毒品窝点，缴获的账本上提到过这个名字。
"他左右看了看，"但那案子后来被上面接管了。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陈志明像被烫到般站起来："今天就到这里。
"他将一叠复印纸塞进周默手中，几乎是推着他出了档案室。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人行道。
周默坐在警局对面的咖啡店里，反复观看监控视频。
最后一段拍摄于周雨失踪当天下午：公交站台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周雨独自站着，不断看表，左手摩挲着右手腕上的太阳纹身。
公交车到站，周雨上车前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与周默记忆中妹妹的任何表情都不相符。
玻璃窗外，有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对着手机说话，目光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当周默看过去时，那人迅速转身混入人群。
档案中的另一个细节引起他的注意：周雨室友提到，失踪前一周，周雨经常去一家叫"午夜书屋"的二手书店。
"午夜书屋"的招牌几乎被茂密的爬山虎完全覆盖。
推门时，门铃发出年久失修的刺耳声响。
柜台后坐着一位戴圆框眼镜的老人，正就着台灯阅读一本厚重的古籍。
"徐店主？
我想打听一个人。
"周默拿出妹妹的照片，"周雨，五年前经常来您店里的女孩。
"徐老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每天来那么多人，记不清了。
""她失踪了。
就在经常来您这儿之后。
""年轻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老头突然挺首腰板，"我这儿是正经书店！
"周默没被吓住："她来这儿都做些什么？
见什么人？
"徐老头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闪烁："她...喜欢看宗教类的书，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紧张地瞥了眼门口，"你赶紧走吧。
"周默决定赌一把："您听说过《黄昏福音》吗？
"徐老头的反应出乎意料——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哐当倒地。
"出去！
"他几乎是尖叫着，"立刻出去！
别再来这儿！
"铃铛声中，周默发现书店深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刚想追过去，徐老头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青林区7号仓库。
"老人凑近他耳边急促低语，呼吸带着陈腐的烟草味，"日落前去，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现在，快走！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周默站在烈日下，手臂上还残留着老人指甲掐出的红痕。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那地方早没人了，你去干嘛？
"司机狐疑地打量他。
"摄影取材。
"周默随口编造。
司机嘟囔着发动车子。
周默望向窗外，思绪纷乱。
徐老头的反应证实了黄昏会的存在，而且这个组织令人恐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周默记得自己明明关机了。
他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他们己经在监视仓库。
从西侧围墙缺口进入，小心穿灰衣服的人。
——K"周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K是谁？
怎么知道他正要去仓库？
灰衣服的人，是咖啡店外那个风衣男子吗？
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远处的青林区在工业烟雾中若隐若现。
周默删除了短信，摸了摸背包侧袋里的防身喷雾。
围墙缺口处，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像是某种无形生物的叹息。
周默迈步跨入，正式踏入了黄昏会的领地。
锈蚀的铁门在风中***。
他刚走出几步，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
抬头望去，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人影正从仓库横梁上缓缓垂下，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那人戴着银色面具，双手张开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面具下传来沙哑的低语："第十三位使徒正在等你，周记者。
"周默后退时踩断了树枝，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如同枪响。
灰衣人突然从横梁一跃而下——"别动！
"一个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冰冷的金属抵住周默的后颈，"再走一步我就切开你的颈动脉。
"周默僵在原地，感到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
那个声音继续道："想见你妹妹，就按我说的做。
现在，慢慢转身。
"他缓缓转身，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手持手术刀对准他的喉咙。
她眼神锐利如刀，左眼下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我是沈灵。
"女子压低声音，"曾经是黄昏会的治疗师。
如果你还想活着找到周雨，就跟我来。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灵一把拽住周默的手腕，将他拖进一条黑暗的通道。
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周默瞥见仓库深处有十三把椅子围成一圈，每把椅子上都放着一件白色连衣裙。
其中一件的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