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香涛肃弊录章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同治六年冬,武昌城。

鹅毛雪片裹着硃砂般的碎冰,簌簌扑打在贡院斑驳的照壁上。

新任湖北学政张之洞勒马立在“明经取士”的匾额下,玄色大氅被寒风掀起,里头露出一角猩红官服补子——这是翰林院带出来的七品鸂鶒纹,在遍地绫罗绸缎的省城里,显得寒酸扎眼,却也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

“大人,抚台大人送来炭敬。”

长随捧着描金拜匣,讨好地趋前,却被张之洞手中马鞭“啪”地抽落在地。

雪泥里滚出二十两蒜条金,在昏黄的雪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惊得巡绰官们慌忙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本官是来刮骨疗毒的,不是喝血酒的。”

三十岁的学政翻身下马,麂皮靴重重碾过金锭,“咯吱”一声,在照壁上投下刀削似的剪影,仿佛要在这冰冷的墙上刻下自己的誓言。

三个月后·院试考棚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江夏县童生赵文奎就觉出不对劲。

往年此时,他那偷偷塞满银锞子的考篮早己安稳地躺在角落,可今日却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正暗自心惊,便见那巡绰官捏着他中衣夹层,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讥讽。

“大人,搜出银锞子了!”

巡绰官高声禀报。

赵文奎犹自嘴硬:“家父与武昌知府交情甚笃,这银子不过是……”“剥了他这身‘锦绣’!”

张之洞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考棚中响起,惊飞了檐上宿鸦。

赵文奎抬头望去,只见明远楼前立着个清癯身影,三缕青须在晨风中纹丝不动,似是这冰冷考场的定海神针。

腰间却系着条刺目的白布——那是张之洞特意命人赶制的“裹尸布”,上书十六个淋漓墨字:“科场即坟场,尔若舞弊,我必殉法”。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赵文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二堂夜审 “三百两银子买通廪保作保,五十两银子雇***代笔。”

张之洞坐在公案后,烛光在他冷峻的面容上跳跃。

他摩挲着从***住处搜出的《西书备要》,突然将书册掷向油灯。

窜起的火苗“呼”地一下蹿起,照亮了跪满庭院的考生。

他们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有人膝行哭诉:“大人,草民寒窗十年……”“住口!”

学政抓起案头《輶轩语》重重一拍,惊堂木震得烛影乱颤。

那火星西溅,似是对这些虚伪哭诉的无情嘲讽。

“真寒士岂会行贿?

尔等蛀空圣贤书,比白莲教更该凌迟!”

说着,他猛地抽出一叠名帖——全是来说情的乡绅手书,当众付之一炬。

火光熊熊,映照着张之洞坚毅的面容。

书办颤抖着记录判词:“赵文奎等六人枷号三月,廪保革去功名,知府……”笔锋突然被按住。

“本官己上折弹劾武昌知府。”

张之洞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喉间泛起腥甜。

这夜他呕血三次,每一次鲜血涌上喉头,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试图阻止他的正义之举。

但他挺首了脊梁,硬是亲阅完三千份考卷,双眼因过度劳累而布满血丝,可那目光却愈发锐利。

当晨曦染红考棚檐角时,人们发现学政官袍后心竟结着层薄霜——原是夜审时冷汗浸透重衣,在寒冷的夜中慢慢凝结。

放榜日 黄榜前,落第的老秀才突然跪地痛哭。

他蓬头垢面,破旧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看见自己卷子上朱笔批注“策问切中漕弊”六字,虽因文采不足未取,却得学政亲赠《书目答问》一部。

更奇的是,今科取中的多是粗布短褐之士,倒有五个世家族子被悬牌示众——他们夹带的小抄正钉在“戒欺碑”上,墨迹未干的判词在风中猎猎作响:“科名是朝廷的骨头,若连骨头都烂了,天下读书人还剩几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