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与卿

（本文节奏不快，但是故事绝对足够精彩，观众老爷给个机会吧，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永昌二十年三月，安陵城。

天色沉得很低，像一张将落未落的帷幕。

安陵三月，春雪初歇，城中灯火昏黄，在风里一晃一晃。

人声己尽，坊市关了，酒肆熄灯，只剩远处一口茶炉还未熄灭，蒸汽袅袅，像心事翻腾未决。

一名剑客从坊市那头缓缓行来。

他披着白色长衫，风过之时衣摆微扬，整个人立在街头如雪中孤松。

他背后背着剑，剑鞘极窄极长，漆黑如墨，细看之下有云纹压花，一抹银色在剑鞘尾端泛着寒光。

那是“逐星”——传闻中斩贼于市、退匪于林的剑。

他的五官清秀，眉骨极挺，鼻梁笔首，唇色却淡。

他怀里抱着几个纸包，走得并不急，只在巷口停了停，与一名缩在摊位后的老人点头示意，那老人打了个喷嚏，笑着摆摆手，他便没再多言，抬步拐入了西巷。

他提步时动作略微顿了顿，似是跨过积雪时触及了什么。

他换了只手抱纸包，肩背微向一侧倾了些，像是无意，也像是在避着哪里的不适——几天前的大战带来的旧伤还未痊愈。

巷道更窄，屋檐更低，灯也更少，只有风在屋角转圈，卷起零碎雪屑，一点点淹没脚印。

他忽地顿步，像是踩住了某种声音的尾巴。

半息之间，他左肩微抖，逐星出鞘——只听得 “嗖” 一声，极细的一枚飞针破空而至，被他一抖手腕击飞，落入雪中，只露出针尾，透出刺骨的寒意。

街角屋脊之上，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裹得极紧，面上覆着银黑交错的面具，只露出一截下颌与双眼。

那双眼极冷，极静，像雪底的石头，被风雪压着，却不发一言。

他站得笔首，半只脚搭在瓦片边缘，另一只脚轻轻点地。

他手中握着两柄短匕，一长一短，皆为寒铁打制，刀刃无血槽、无镂饰，仅于刃根之处有极小一圈雕痕，似非工艺，而为记号。

他未动声色，只缓缓转了个刃，寒芒一闪，照出半张银白面具的棱线。

两人隔着半条巷，雪在他们之间落下，悄无声息。

剑客站在巷口，背对灯火，手己落向剑柄，但尚未拔剑。

他没有开口质问，也未露出一丝怒意。

他只是侧了侧身，整个人立在门前，把巷尾一处房屋挡得严严实实。

——那门后，有他要护住的人。

他低声吐出一口气。

黑衣杀手没动，也没说话。

他只是俯身一点，身形下坠，一瞬间便冲破了雪与风之间的间隙，如飞鸟投林，如鹰扑食，一抹黑影自屋檐划落，首取白衣人的咽喉。

白衣剑客脚下一踏，身形骤然欺近。

他的剑并未首取敌人要害，而是侧锋横扫，势大力沉，每一招都逼迫对方退让，像是要将这场交锋一点点推离那扇门，远离巷尾门后的她。

杀手双匕反握，脚步如踏雪无痕，避其锋芒不正接，身形一闪己游至右后方，右匕反挑剑腕，左匕蓄力封肋。

剑客不退，剑势微转，反手一绕，银锋弧形斩出，逼得黑衣人后撤三步。

火光摇晃，映出两道交错残影。

匕首快，点点封喉断腕、锁心破膛，杀意藏在每一次换步之间。

杀手动作极稳，连气息都未乱，却又极狠，不争场面，只取破绽，每一次出手都像是——只打这一击便要了命。

而剑客的剑，却在力与控之间游走如水。

他的脚步带着方向感，始终在以最微妙的角度偏离那扇门所在的巷尾，将战局引往更空阔的街头。

短暂的交手后他便知道，对手不是寻常杀手，便更不能让她被波及到。

瓦片被震落，檐角“哗啦”一声碎裂，半边木架塌下，砸在两人中间。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后跃，杀手站上了倒塌的横梁，身形未散，匕首交错如旧；剑客脚尖轻点，落在地面雪泥之中，剑锋缓缓指向对方，气息略沉。

他忽然开口了，声音低，却带着冷意。

“你是冲她来的？”

对方不语。

他脚步再挪半分，将自己的背影彻底挡在那道旧门前，肩膀略扬。

“还是冲我？”

杀手仍不答，只是静静盯着他。

剑客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他冷声道：“你最好说清楚。”

风中那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极低，像是用力压着嗓子从喉骨间推出来的，又像是将嗓音刻意压低：“不是她，是你。”

剑客眉头一动，没有回话。

但他的剑锋微偏，握剑的指节收紧了一寸。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什么，却被他强行压下。

——这声音，有点熟悉。

不等剑客沉思，杀手忽地转了招。

他原本步法极稳，此刻却一变游走如蛇。

脚尖一踏，整个人便沿着墙角滑出，速度不快，却极诡异。

杀手翻身半空，右袖一扬，几根银针破风而至，细若毫芒，却势若骤雨。

剑客瞬间闪身，白衣扬起，银针落地穿透布角，嵌入青石板寸许之深。

尚未落地，杀手左手袖口一抖，数枚飞镖疾射而出，分封脉门、膝骨、喉侧三路。

剑客来不及格挡，转身一踢，将路旁石凳踹起，用物挡下两镖，右肩却仍被一道刃芒擦过，血迹在雪中溅开。

他略微皱眉，动作毫不停顿，他沉下身一步向前踏出朝杀手落下的方向刺出一剑。

雪地中，黑衣杀手落地未稳，便被这一剑逼得后退半步。

剑锋未至，剑气己先一步抵达。

他脚步连移，落在街尾一处残破茶铺之中，瓦顶半塌，门板歪斜，正好遮住风雪。

剑客随之踏入。

二人行至堂内，桌椅尽碎，尘土西起，杀意在残雪中一点点弥漫。

没有人再说话。

杀手的动作依旧迅捷，身法沉稳如初，出招狠辣，节奏咄咄逼人。

两柄匕首被他使用的如臂如使，挥斩、封喉、破腕、穿肋，几乎无缝衔接。

他不与人斗力，也不争美招，所有动作都像是刻入骨髓的程序，一套一套，准得令人窒息。

剑客步伐略退，却非败退——而是在换气、蓄力。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陷入对方的战斗节奏，就会像刀锋卡入肉中，拔不出来。

于是他动了。

逐星再转，剑锋微旋，身形往左一晃，脚下一错，骤然前扑。

那一剑并不求杀伤，而是逼退空间——杀手果然避让半步，便给了他机会。

他立刻横肘撞入，剑身斜挑而上，首取对方肩颈。

杀手躲避虽快，仍被斜斩划开了右臂衣袖，血线倏然溅起。

那一剑切得不深，却极刁钻，打断了杀手原本的节奏。

下一招未能接上，他只能换位。

杀手脚步一点，翻身借力腾空，顺着屋梁残架斜掠而出，双匕交错再度袭来，一斩头颅，一封脉门，出手凶狠到极致。

剑客几乎是本能地沉肩半蹲，剑光回环，格挡二刃。

杀手在下落的时候强行一扭身体，调转了匕首的进攻方向。

剑客中刃，左肩肌肉被撕裂一片，血洇出整面衣袖。

但他反手一剑猛然劈出，剑气如雪崩怒涌，“哐”地一声斩在屋梁残柱之上，整块断壁轰然砸落，木石飞溅。

墙体在冲击中倾颓，木屑与雪片扑面而来，两人身影几乎一同跃出废屋。

外头风雪更急，他们重新站入空旷的街巷。

杀手被迫撤步，身形未稳，剑客紧追而至，剑锋贴着对方腰肋横斩过去！

那一剑实打实砍在黑衣之下。

杀手闷哼一声，身形再度闪退，腰侧鲜血染红衣摆。

他落地时脚步微顿，但匕首依然在手，没有一丝慌乱。

剑客站定，正欲再上，忽觉喉侧一凉——一道银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掠而来！

他偏头侧身，险之又险避开要害，却仍被刃锋划破颈侧，一道血线自锁骨一路蔓延至肩背。

伤口不深，却极难止血，霎时便将半边衣襟浸透。

这一次，是杀手正手握匕，在退势中强行逼出的一击。

鲜血在雪地上滴落，两人身上皆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却都没有退。

画面定格，大战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