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生辰时顾清弦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永夜之下,凡胎需经二次孕育,方得见天光。
“他望向院中的石碾子,霜雪覆盖的碾盘上,昨夜练拳时震落的冰碴还在泛着微光。”
隔壁村的”病书生“成了。
“林砚舟的声音打断思绪,这位猎户的手掌按在苏信肩头,掌心的老茧透过粗布衣裳传来温热,”上个月扛着西百斤黑毛驴满村跑,现在据说能徒手掰断牛角。
“苏信挑眉。
那个总在村口咳血的少年,竟真在黄金期完成了”胎化“?
他想起那人枯黄的发梢和永远半闭的眼睛,很难和”力能扛鼎“联系起来。”
他远房叔父带回来本《太阴炼形经》。
“苏若雪往火塘里添了块太阳石,红光映得她眼角的细纹柔和了些,”说是观想月轮运转,配合特定呼吸法......“”小叔的”碎雪步“比那好看多啦!
“林砚雪攥着苏信的袖口,小脸上沾着烤火的红晕,”昨天看见你在雪地里转圈,像只红狐!
“两岁的林砚晖趴在窗台上,奶声奶气地跟着学:”狐...... 狐!
“苏信笑了,指尖掠过孩子发顶。
他知道村民们私下叫他的锻炼方式”野路子“—— 那些糅合了禽鸟振翅、兽类奔突的古怪动作,是顾清弦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三天三夜的”逐火十二式“。
昨夜练到极致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裂成十二道银辉,每一道都像极了雪山岩画上的古老图腾。”
试试这个。
“林砚舟递来本油皮小册子,封皮上”黑夜冥想术“西个字被摩挲得发亮,”我十六岁开始练,现在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松树。
“苏信接过册子时,袖口滑落出半块晶莹的矿素晶体 —— 那是从楚墨深白骨旁捡的碎末,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
林砚舟的目光顿在晶体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开口。
院外突然响起狼嚎。
苏信霍然起身,猎叉己握在掌心。
他看见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竟比平日高大了一圈,肩线流畅如刀削,臂弯处的肌肉隆起如幼鹿初角。”
我再试试自己的路。
“他将小册子轻轻推回,指尖抚过石碾边缘,”昨夜踢飞这块碾盘时,听见体内有冰河开裂的声响。
“林砚舟夫妇对视一眼,不再劝说。
苏若雪转身去灶台端蘑菇汤,却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撕裂声 —— 苏信的粗布麻衣竟被肩头暴起的肌肉撑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上面游动着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极了火泉底部的流霞。”
小叔变亮了!
“林砚雪惊呼,小手触到苏信手臂时,那些银纹突然如水波般散开,在孩子掌心留下一片微凉的荧光。
苏信愣住,他闻到自己皮肤上泛起的松香 —— 那是顾清弦生前最爱的艾草与雪松混合的气息。
子夜时分,苏信独自站在火泉边。
太阳石的红光映着他***的上身,银纹在锁骨下方聚成扇形,每一道都清晰如刻。
他忽然想起楚墨深白骨旁的石壁上,那些用指尖血画的狼首图腾,和此刻自己皮肤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喝。
“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苏信双臂展开如雄鹰展翅,足底积雪轰然炸开。
他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燃烧,顺着脊椎窜向头顶,又沿着手臂注入指尖。
当他双掌合十时,竟有细碎的冰晶在掌心凝结,映出十二道重叠的影子。”
砰!
“石碾盘被震得跳起三尺高,落下时在雪地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苏信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竟透出淡金色光泽,像极了顾清弦临终前递给他的那枚矿素瓶。”
新生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对着火泉轻声道,水面倒影中,他的瞳孔深处有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远处的密林里,传来变异狼特有的砾石摩擦般的低嚎,却比昨日远了许多,像是在敬畏某种觉醒的力量。
苏若雪的呼唤从村口传来,带着焦急的颤音。
苏信披上狐裘,却在转身时瞥见火泉底部闪过一道黑影 —— 那是具人形轮廓,腰间挂着半块狼首铜牌,和他藏在枕头下的碎片严丝合缝。”
周阿婆快不行了。
“林砚舟的脸色凝重,手中提着药箱,”她儿媳说,老人昨晚看见窗外有发光的人影,手里拿着根会冒蓝火的棍子......“苏信的脚步顿住。
他想起昨夜练拳时,确实有团幽蓝地光从密林深处升起,形状像极了持棍而立的人形。
指尖的矿素碎晶突然发烫,他摸向怀里的水晶瓶,却发现瓶中的蓝雾己凝成完整的狼首形态,正对着密林方向低声呜咽。
林砚雪拽了拽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映着恐惧:”小叔,阿婆是不是被”夜魅“缠上了?
“苏信弯腰抱起孩子,猎叉在雪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或许是有人在用”引魂灯“。
“他望向永夜的深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等我完成胎化,倒要看看,是谁在拿活人试那些见不得光的术法。
“雪又下大了,苏信肩头的银纹在夜色中时明时暗,像极了火泉里跳动的太阳石。
他听见体内传来潺潺水声,像是冰封千年的溪流开始解冻,而某个沉睡的东西,正在水底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