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带酒窝的女孩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课桌上，粉笔灰在光柱中缓缓飘落。
同学们收拾书本的窸窣声、椅子挪动的刺啦声、嬉笑打闹的喧哗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耳中。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人流向他奔来。
女孩深蓝色的校服裙摆随着步伐飞扬，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当那张带着酒窝的笑脸越来越近时，林云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是方丽。
二十西年的光阴在这一刻轰然倒流。
林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桌上的刻痕，那是前世他们偷偷用圆规刻下的爱心。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班主任刘老师阴沉的脸、方校长拍在办公桌上的手掌、高考前夜巷口那个未落下的耳光......最后定格在复读班教室窗外，方丽与那个男生十指相扣的画面。
"林云！
"方丽气喘吁吁地停在桌前，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身上飘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是校门口小卖部最便宜的洗发水味道。
"化学课你都没上！
这不像你啊！
"她急得连珠炮似的发问，眼镜后的杏眼瞪得圆圆的。
林云喉结滚动了一下。
此刻的方丽如此鲜活——她右颊沾着一点蓝色墨水，左手腕上戴着他们情人节一起编的红绳，就连焦急时咬下唇的小动作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我没事。
"林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他起身时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茶水在试卷上洇开一片褐色的痕迹。
就像他们前世无疾而终的感情，他想。
走廊上，胡海洋正倚在栏杆边啃苹果。
这个膀大腰圆的屠户之子看见他们，三两口吞掉果肉，苹果核划出抛物线准确投入垃圾桶。
"你小子跑哪去了？
"他蒲扇般的手掌拍在林云肩上，"老陈喊你回答问题的时候脸都绿了！
"林云望着好友年轻的面庞，突然想起那年冬天，胡家热气腾腾的杀猪菜，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铁锅里咕嘟冒泡。
后来他落魄时，是胡海洋开着新买的皮卡，连夜给他送来两万块钱......"就是心里有点乱。
"林云勉强笑了笑。
经过教室后门时，他瞥见墙上的高考倒计时牌：鲜红的“57”像一道伤口。
物理课的板书己经写满半块黑板。
许老师正在讲解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的偏转问题，粉笔头在匀强磁场的示意图上重重一点，扬起一小团白雾。
林云翻开笔记本，却开始默写记忆中的高考试题。
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那些尘封的题目如泉水般涌出：α衰变的能量计算、电磁感应中的焦耳热、光子的康普顿效应......当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他突然顿住——前世这道25分的题，方丽就是因为漏看了一个隐含条件而全军覆没。
"林云同学！
"许老师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
全班视线齐刷刷射来，方丽在斜前方担忧地回头。
老教师踱到桌前，花白的眉毛下目光如炬："洛伦兹力公式是什么？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吱呀声。
林云缓缓站起，目光扫过黑板上的示意图："F=qvB sinθ。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如果粒子初速度与磁场方向不垂首，应该用叉积形式表示。
"许老师镜片后的眼睛惊讶地睁大。
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学生，此刻眼中闪烁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下课铃响起时，方丽像只敏捷的松鼠窜到林云桌前。
她的指甲油剥落了几块，那是上周林云在地摊给她买的桃红色。
"你到底怎么了？
"她压低声音，"从午睡醒来就怪怪的......"阳光透过她薄薄的耳廓，映出细小的血管。
林云想起前世复读时收到的信，她说新男友会给她买专柜的指甲油。
此刻他忽然明白，当年那种刺痛不是怨恨，而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做了个噩梦。
"林云轻轻抽走她指间转动的圆珠笔，"梦见你爸发现我们......后来你复读时......"笔帽上的小熊挂坠晃动着，是去年他送的生辰礼物。
方丽的脸刷地白了。
她当然知道父亲有多严厉——那个把"早恋"与"道德败坏"划等号的初中校长。
"不会的！
"她猛地抓住林云的手腕，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我发誓就算被退学也......""听我说。
"林云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指，触感冰凉。
教室后排传来几声起哄的口哨，但他只是凝视着女孩镜片上自己的倒影："最后57天，我们要全力以赴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一定要考上大学！
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走廊栏杆上。
方丽眨了眨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突然发现林云的眼神变了，那种熟悉的青涩腼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让她心尖发颤的坚定。
"那......"她低头玩着校服拉链头，"高考结束那天，你要在操场第三棵梧桐树下等我。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
林云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一群白鸽正掠过教学楼尖顶。
前世这一天，他们本该逃课去河边放纸船。
而此刻，他轻轻点头："好，不过现在先把这道题解了。
"他推过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指尖在某行字迹上顿了顿："这里，你总是忽略重力做功。
"方丽凑近时，发丝扫过他的手臂，痒痒的。
林云突然想起叶紫熙——此刻她应该正在省城上学吧。
两个女孩的面容在脑海中重叠，又迅速分开。
他深吸一口气，在草稿纸上画下标准的受力分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