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小时的国际航班和连续三场媒体采访让他太阳穴突突作痛,指尖在身侧无意识地轻敲着莫扎特K.466的节奏。
"需要来点什么吗,先生?
"声音从右侧传来,清冽如冰镇柠檬水。
祁砚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马甲的男人站在吧台后,修长的手指正擦拭一只郁金香杯。
暖黄灯光下,那人眼尾一颗浅褐色的痣随着微笑微微上扬。
"威士忌酸,谢谢。
"祁砚在吧台前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调酒师约莫二十七八岁,左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加蛋清还是不加?
""加。
"调酒师点头,转身时马甲勾勒出挺拔的肩线。
祁砚看着他娴熟地量取波本威士忌,柠檬汁在雪克壶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那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腕骨突出,动作精准得像在操作某种精密仪器。
"演出结束后的放松?
"调酒师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经意的探询。
祁砚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演出的?
""指尖。
"调酒师将成品推到他面前,泡沫绵密如新雪,"有老茧,但保养得很好。
钢琴家?
""祁砚。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啜饮一口。
酸甜平衡完美,柠檬的清新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威士忌的醇厚。
"季霄。
"调酒师用毛巾擦拭着己经光洁如新的调酒器具,"明晚海城音乐厅的演出嘉宾?
海报贴得到处都是。
"祁砚轻笑:"希望你不会因为提前认出我而调整配方。
""我只根据客人的需求调酒。
"季霄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不过说实话,我更好奇的是——"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三角钢琴,"既然专业钢琴家在场,为什么没人请你去弹一曲?
"祁砚放下酒杯:"那架钢琴?
音准至少偏差了十五音分,G键的制音器有问题,像个精致的笼子。
""笼子?
"季霄突然笑了,眼尾的痣生动地跳了一下,"有意思的比喻。
所以对你来说,钢琴是笼子还是翅膀?
"这个问题让祁砚怔住。
二十七年琴龄,十西年职业演奏生涯,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
他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的调酒师——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他捕捉到某种转瞬即逝的熟悉光芒。
"取决于当天的心情。
"祁砚慢慢回答,"就像你的酒,有时是解药,有时是毒药。
"季霄的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击出一段复杂节奏,祁砚立刻认出是肖邦《雨滴前奏曲》的变奏。
不是业余爱好者会记得的版本。
"你学过琴。
"这不是疑问句。
季霄的动作戛然而止,左手下意识覆住右腕的疤痕:"小时候的事。
"他转身去整理酒架,背影突然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祁砚没有追问。
职业习惯让他注意到更多细节:季霄修剪整齐的指甲,左手小指微微不自然的弯曲,以及当他拿起柠檬时,右手无名指轻微的颤抖。
"我后天有场私人演奏会。
"祁砚突然说,"缺个懂酒的。
有兴趣***吗?
酬劳是市价三倍。
"季霄转过头,表情难以捉摸:"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能听出钢琴走音。
"祁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且你的威士忌酸,是我喝过最接近完美的。
"季霄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祁砚留下联系方式离开时,余光瞥见季霄的左手正无意识地在大腿上弹奏着什么,那指法他太熟悉了——李斯特《钟》的片段,绝非普通爱好者能驾驭的难度。
玻璃幕墙外,海城的灯火如星河倾泻。
祁砚感到某种久违的期待在胸腔滋长,就像即将揭开一个尘封己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