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
她瞳孔骤缩,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在斑驳的青铜铃面上,血珠顺着繁复的纹路蜿蜒而下,诡异地渗了进去。
“幼语!”
齐玄之脸色骤变,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尖迅速点在她后颈的风府穴上,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井穴,强行截断那股乱窜的气劲。
红幼语浑身发冷,意识混沌间,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模糊的声音——“二月红……不在人间。”
她猛地睁大眼,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齐玄之见她神色不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迅速退出密室。
红幼语靠在他怀里,唇边血迹未干,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爷爷……真的不在了?
红府外,夜色沉沉。
黑瞎子倚在墙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谢雨臣:“小花,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干嘛?”
谢雨臣没回答,目光落在红府紧闭的大门上,眸色深沉。
半晌,他抬手推开门,脚步无声地踏入院中。
夜风拂过,院中那棵老梨树沙沙作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檀香——那是二月红惯用的熏香气息。
谢雨臣站在树下,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的树皮,眼神晦暗不明。
黑瞎子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过来,环顾西周:“哟,这地方还挺讲究,风水不错。”
谢雨臣收回手,淡淡道:“走吧。”
黑瞎子挑眉:“这就走了?
不进去看看?”
谢雨臣没理他,转身离开。
黑瞎子耸耸肩,跟了上去。
两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谢雨臣掏出手机,迅速发出两条信息——第一条,发给吴邪:”勿动,故人回。
“第二条,发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帮我查个人——红幼语。
“杭州的夜雨淅淅沥沥,吴邪坐在吴山居二楼的窗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小花刚发来的信息——”勿动,故人回。
“他盯着那五个字看了许久,眉头微蹙。
故人?
这个称呼太模糊了,模糊到让他心里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他认识的人太多,离开的人更多,可小花特意提这一句,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会是谁?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许多面孔,有些清晰,有些己经模糊。
可无论怎么想,都抓不住那个“故人”的影子。
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些年,他经历的变故太多,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些人走了就再没回来,有些人回来了,却己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她……不会成为变数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吴邪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
为什么下意识觉得“她”?
窗外的雨声渐大,吴邪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色。
雨丝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是无数细密的银线,将整个杭州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小哥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青铜门一别,张起灵的行踪就不再得知。
吴邪心里清楚,小哥的世界早己和他们不同。
他会不会一个人在门中受伤?
想到这里,吴邪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胖子的电话。
“喂,天真?”
胖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嘈杂,显然是在某个热闹的地方。
“胖子,你在哪儿?”
吴邪问。
“嗨,还能在哪儿?
潘家园呗!”
胖子嘿嘿一笑,“怎么,想我了?”
吴邪没接他的调侃,首接问道:“最近有别的的消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胖子的声音压低了些:“没有”吴邪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重新坐回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那是他最近在研究的一个地方,和“它”上次出现的位置有些关联。
如果“故人”真的回来了,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吴邪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得先弄清楚——这个“故人”,到底是谁。
长沙城郊的独栋别墅隐在香樟树影里,红幼语陷在云朵椅中,奶白的家居服垂落在地毯上,像一朵将谢未谢的玉兰。
暮春的风卷着湘江水汽扑进落地窗,吹散了她手边那盏君山银针的雾气。
青铜铃震出的内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望着指尖尚未消退的青紫脉纹,忽然想起古潼京沙海下那个濒死的吴邪——那是她回国后唯一算准的棋。
“其他计划……”她闭了闭眼,齐铁嘴教过的《麻衣相术》口诀在舌尖滚过,卦象却始终笼着层血雾。
“柚子。”
玻璃杯轻磕大理石的脆响惊破满室寂静,齐玄之将鲜榨的冰糖雪梨汁推到她面前。
他腕间的沉香手串泛着幽光,那是爷爷临终前劈成两半的信物,此刻正与她枕边那半枚严丝合缝地对上暗纹。
“别忘了我们明面上的身份。”
他屈指弹了下她额角,翡翠扳指沁着凉意,“国家文物局特聘的医学顾问,后天就要去北京给那尊西汉玉枕做病理分析。”
红幼语就着他的手抿了口梨汁,甘甜冲淡喉间铁锈味:“玄哥,你说他们真信我是为研究古尸菌群回国的?”
齐玄之轻笑,指腹抹去她唇边水渍:“毕竟你在《柳叶刀》发的尸毒论文,当年可连裘德考的人都惊动了。”
太平街的青石板还洇着晨雨,红幼语拢了拢西装外套,指尖擦过暗袋里的解剖刀,粉色纱裙衬得玉莹的脸庞更加粉白。
与师兄分开前,那人往她发间别了朵新鲜的晚香玉,说是“长沙姑娘该有的打扮”。
暮色初临的黄兴广场人潮涌动,红幼语穿着樱花粉的纱裙,外搭一件oversize的黑色西装外套,柔美与冷冽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齐玄之临时被研究所电话叫走,她倒乐得独自闲逛。
拐过太平街口时,一阵熟悉的沉香气息飘来。
她蓦然抬头——十步开外,谢雨臣正站在古玩店的门廊下。
他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衬衫,外罩银灰色西装,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铜钱,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忽然转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红幼语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她读不懂的深邃。
谢雨臣确实在等她。
自从那晚在红府闻到故人遗留的气息,这些天他几乎走遍长沙所有幼时记忆里的地方。
此刻望着街灯下少女瓷白的脸。
"好久不见。
"他率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温柔。
红幼语歪了歪头,西装袖口下的手指悄悄攥紧。
她当然记得这位"小花儿",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夜风拂过,街边的樱花树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有一瓣正好沾在谢雨臣肩头,粉得刺眼。
“好久不见,谢花儿”她将铜钱递回去,故意咬重这个童年称谓,“您也来尝臭豆腐?”
谢雨臣手指微滞,忽然想起十二年前。
那时她攥着他戏服上的流苏不撒手,非要讨他鬓边的海棠花。
“这家的龙脂猪血最地道。”
他接过铜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命纹,“要试试吗?”
檐角铜铃忽被风吹响,红幼语望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新月饭店拍卖会留下的枪伤——突然笑靥如花:“好啊,不过我要加双倍剁椒。”
隔着蒸腾的热气,谢雨臣看着少女被辣红的眼尾,忽然觉得当年二月红书房里那幅《湘君图》,描的怕是这般灵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