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红萸从混沌中醒来时,熔炉的门大敞着,冷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
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刺眼的天光,却猛然僵住——那只手臂纤长如玉,皮肤下流动着幽蓝色的暗纹,指尖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
颧骨不再被肥肉淹没,下颌线条锋利得能割破手指,就连曾经被三姐讥讽为“猪鼻”的圆钝鼻梁,也变得高挺精致。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冰棱刺穿。
“小小姐!”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院外传来。
祝红萸踉跄着爬出熔炉,赤足踩在积雪上竟感觉不到冷。
院中央的槐树下,荆婆婆被三根桃木钉贯穿胸口钉在树干上,干涸的血迹在雪地上泼出一只狰狞的禽鸟形状。
“他们发现婆婆偷了凤凰烬。”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柴堆后传来。
丫鬟小桃缩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染血的棉袄,“老夫人说……说要用她的血引燃圣火坛。”
祝红萸的指尖突然迸出一簇蓝焰。
她盯着自己陌生的手掌,忽然想起昨夜那些在剧痛中闪过的碎片——骨骼融化又重组,脂肪在冷焰中沸腾汽化,最后剩下一具晶莹如玉的骨架,再被新生的血肉一点点包裹……“三小姐带人去禁地了。”
小桃抖得厉害,“他们说您肯定偷看了《寒髓谱》……”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钟鸣。
九响连颤,是族长召集全族的信号。
祝红萸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过去每次这个钟声响起,都意味着她要被当众羞辱。
但这次,她摸到了荆婆婆腰间挂着的那把青铜钥匙。
——禁地的石门在面前轰然洞开时,祝红萸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寒冷。
百丈冰窟中央,一具水晶棺椁正在渗出幽蓝的雾。
棺中躺着个与她此刻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子,眉心一道裂痕里不断涌出细小的冰晶。
棺椁上方悬浮着半卷竹简,正是家族秘传的《寒髓谱》。
“果然在这里。”
祝红菱的声音像毒蛇般从背后缠上来。
祝红萸转身时,看见三姐手中的情火鞭正滴着血——小桃的血。
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围成半圆,火光映得冰窟顶部那些倒垂的冰凌如利剑悬顶。
“丑八怪变漂亮了?”
祝红菱的鞭子突然抽在她腿上,“你以为偷了凤凰烬就能当圣女?”
疼痛迟了半拍才传来。
祝红萸低头看着腿上绽开的伤口,发现流出的血竟然在落地前就凝成了冰珠。
“按住她!”
祝红菱尖叫,“族长要抽她的髓!”
家丁们一拥而上的瞬间,祝红萸听见棺椁传来冰裂的脆响。
她颈后的蓝纹突然暴起,一道幽蓝火环以她为中心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家丁瞬间冻成冰雕,祝红菱的鞭子则在空中碎成铁屑。
冰窟开始崩塌。
祝红萸在漫天坠落的冰锥中扑向棺椁。
指尖碰到竹简的刹那,无数画面洪水般冲进脑海————白衣女子在火海中长啸,九道锁链从她脊椎里穿出;——某个雨夜,荆婆婆跪在棺前泣血立誓;——最后是火神殿白玉面具下的脸,竟然长着和她一样的蓝纹……“原来如此。”
祝红萸捏碎竹简的瞬间,整座冰窟轰然坍塌。
她抱着荆婆婆的棉袄站在废墟上,看着闻声赶来的族人们惊恐万状的脸。
族长的手杖指着她发抖:“妖、妖女!
你可知那是初代家主——”“我知道。”
祝红萸抬起幽蓝缭绕的右手,族长的胡子突然结满冰霜,“她是第一个被你们害死的容器。”
远处突然传来连绵不断的爆响。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城中十二座圣火坛同时喷出血色光柱,天空开始飘落猩红的雪。
“血魇……”族长面如死灰,“提前爆发了?”
祝红萸的白发在红雪中飞舞。
她看着自己指尖生出更多冰晶,忽然笑了。
“跑吧。”
她轻声道,“看看你们养出的怪物,能不能跑过这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