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带嘴的好东西,给俺家老头子抽去。”
大脚婶将香烟别在耳后,别的妇女也同样没舍得抽。
陈平倚着墙和孙队长唠嗑,打定主意在东山屯先住下来。
尽管兜里揣着身份证,可进了城两眼一抹黑,保不齐要带着小丫头沿街乞讨。
孙队长闻言心中大喜:“正好!五保户张老蔫前些日子走了,他家的土坯房还空着,等会儿让人给你们收拾出来,不过屋顶有些漏雨,明儿个让车把式上山割些苫房草来,收拾一下就行了。”
陈平心里暗喜,说了会儿话,然后歪在火炕上打起了呼噜。
陈平一觉睡到日头偏西,抹了抹嘴角淌的口水,这才发现自己枕着一个绣花枕头。
枕头边还躺着几只横七竖八的小奶猫,母猫趴在枕头上打盹,时不时还朝他甩来刀子似的眼神。
他轻手轻脚溜下炕,觉得嗓子眼冒烟,来外屋的水缸,舀了半瓢凉水,一仰脖就灌了下去,畅快无比。
这水太养人了,陈平摸着肚皮,美滋滋的感慨着。
正巧张婶子从对面屋出来,正好看到,陈平赶紧打听:“婶子,朵朵跑哪儿野去了?”
“和那帮皮猴子下河摸鱼去了。我家老头子出门前交代,说领你去看看新住处。”
陈平跟着张婶子出了门,原想在屯子里转悠转悠,没成想新住处就在隔壁院,跟孙队长家就隔道篱笆墙。
第一眼就让陈平看直了眼,两间茅草房,前后都是大园子,四边少说也得百十来米。住惯了鸽子笼的陈平哪见过这阵势。
院子里还种了一些果树,大多数地都荒着。乡下最不缺的就是地,自家园子都伺候不过来。
陈平俩眼直冒绿光:如果搁城里,巴掌大的地皮都能卖出天价。但是既然落到我手里,怎么也得拾掇起来,种点时令瓜菜,起码可以自给自足,更别说还有现成的果树。
在树底下仰脖瞅,果树都有两三丈高,枝头已经挂果。可惜陈平四体不勤,连麦苗韭菜都分不清,更别说认这些果子了。
“这几棵是枣树,那边的是苹果树,在后院还种着梨树和山楂,你瞧这桃子都快熟了。”张婶子将陈平当成了下乡知青,挨个和他说。
陈平听得美滋滋的,往后可以实现水果自由了。但凡跟吃食沾边的事儿,都能让他高兴。
进屋一瞧,外间灶台、水缸和锅碗瓢盆样样齐全;里屋是个大火炕,炕席、墙面虽旧却干净,看来张婶子早就拾掇过了。
以后这便是自己家了。
陈平心头一热,自打大学毕业以后,他就到处漂泊,房子是一平米都买不起,没成想穿越到这年头,反倒安了家。
正发着呆,陈平猛地想起裂空雷公鞭不知去向,问张婶子也说没见着。这下陈平急的不行:自个儿丢了不打紧,这宝贝鞭子可丢不得啊!
正着急呢,就见朵朵领着一帮孩子呼啦啦冲进院子,啪地把一个鞭子摔在地上,又使出她的“一阳指”:“大哥哥,你这破鞭子一碰上小鱼,就把小鱼藏起来了。”
小丫头穿着的漂亮的连衣裙沾满了泥点子,脸上也跟小花猫似的。
陈平哪还顾得上管她,径直抢过裂空雷公鞭仔细检查,见没弄坏才紧紧搂在怀里,心里暗骂:“如果摔坏了,看你怎么回去找妈妈!”
日头渐渐西沉,屯子里的烟囱都冒出袅袅炊烟,东山屯笼罩在温馨的暮色里。
孙队长下工回来,给送来几袋粮食:半袋玉米面、一袋高粱米、一袋玉米碴子。
不一会儿,左邻右舍的大娘小婶都来串门,没一个空手的。
大脚婶拿来几个咸鸭蛋,胖嫂拿来一坛子酸菜,还有送白菜的、捎盐巴的,屋里屋外热闹得像过年。
陈平招呼着客人,心中不由感慨:“我在这屯子还挺招人待见。”
谁知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嘀咕,说都是为了来看朵朵的,陈平顿时老脸一红。
张婶子端来一盆玉米面饼子和半盆高粱粥,还帮着陈平生火做了锅野菜汤,这就算是在新家的第一顿饭了。
陈平假模假式的让了一圈,结果把人都让跑了,只好和朵朵对坐在炕桌前,权当吃团圆饭了。
朵朵挑食得很,偏偏对大脚婶拿来的咸鸭蛋着了迷,专挑油汪汪的蛋黄吃。
陈平眼巴巴瞅着那红得透亮的鸭蛋黄,哈喇子都快流到碗里了。
最后气不过,将朵朵吃剩的蛋白全拌进粥里,呼噜呼噜喝了个底朝天。
夜里,朵朵躺在炕上又开始抽抽搭搭。
陈平没辙,跑去张婶子家抱了一只小花猫,朵朵搂着猫崽子才算睡着。小丫头说在家要抱着毛毛兔才能睡着。
陈平咂摸着嘴,心想这五六岁的孩子离乡背井的,也确实可怜,自己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走到院子里,掏出裂空雷公鞭摆弄半天。虽说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可这破鞭子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陈平叹口气,把宝贝搂在怀里闭目养神: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善生活,粗粮野菜吃一两顿还行,天天吃谁受得了?得琢磨着养些鸡鸭,喂两头猪就更好了。
正想着呢,突然觉得脑子里冒出一汪清水,水里还有小鱼儿游来游去。
陈平一个激灵睁开眼,自嘲道:“真是想魔怔了,睡觉睡觉。”
在东山屯的第一宿,就在陈平的呼噜声中过去了。他睡的踏实,连朵朵梦里喊妈妈都没听着。
天刚亮,孙队长就和不少人赶车来了。
陈平这才想起今天要上山打草苫房,赶紧将碗里的剩饭一股脑的都倒进自己嘴里。
朵朵看见大马车十分新奇,城里哪见过这玩意儿,吵着闹着非要跟着。陈平怕她哭鼻子,只好也带上了她。
车把式一甩鞭子,“啪啪”两声脆响,马车“吱呀吱呀”出了屯子,往南边栗子沟方向而去,大黄狗跟在车后头悠闲的跑着。
陈平见林子越来越密,山路窄得刚能过车,忍不住问道:“孙叔,这林子里有狼不?”
“有啊,还有熊瞎子、野猪呢。只要你不惹它,它也不招你。等入了秋,让李大炮带你进山打围,那才叫过瘾。”
朵朵一听有狼,当即爬到陈平腿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小脑瓜里可装着许多狼外婆的故事。
“大哥哥,你肚子上最软和了。”小丫头这句话,差点让陈平从车上栽下去。
大概走了十来里地,只听车把式“吁”了一声,然后马车停在一个荒山坡前。然后就看到满山坡的苫房草随风起伏,绿浪翻滚。
“就这儿吧,这片小叶樟长得最齐整,能让苫房子至少撑十多年。”
孙队长话音刚落,就见朵朵从车上蹦下来,一溜烟往远处跑去,急得他扯开嗓子喊道:
“快回来!当心碰上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