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银辉倾泻而下,洒在犹如黑色锦缎一般的浩瀚江面上。
叶家独有的乌木商船在江水中缓缓前行,写着“叶”字的风帆在夜风中微微鼓动,发出猎猎声响。
商船驶过之处,江面上水波荡漾,留下一道长长的涟漪。
青川城叶家,位于大和国境内以北,富甲一方,乃大和首富,其财富可敌国,是大和独一份的存在。
叶家最先是做酒业买卖发家,如今在各行各业皆有涉猎,祖上的财富一代代钱生钱地积累下来,时至今日己是富可敌国。
三年前,上一任叶家家主叶敬先过世后,掌家家主便由其独女叶椘韮接任。
叶椘韮年仅十六,但天资过人,自幼跟随父亲左右,耳濡目染,对行商之道颇有见解,且做事雷厉风行,自任家主以来,将沈家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唯一不足之处,叶椘韮天生体弱,每日需服用汤药滋养。
华丽船舱里,烛火摇曳。
叶椘韮端坐在桌前,身着一袭蓝色云锦裁就的罗裙,腰间束一条宝石锦带,发髻上插着一支玉镶蝴蝶赶花簪,细腻白皙的玉手轻轻翻动着账本,另一只手在一旁打着羊脂白玉算盘。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她清丽的面容,秀眉微蹙,朱唇轻抿,明亮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透着一丝不悦。
正在这时,墨菊端着药走了进来。
她将金镶玉药碗放在了叶椘韮的手边,轻声说道:“大小姐,该喝药了。”
说完,她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烛剪。
只听“咔嚓”一声,烧焦的烛芯端头便掉落在了烛台的托盘上,屋子里的烛光瞬间亮了几分。
看到叶椘韮还在看账本,墨菊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您己经看了一晚上的账本了,小心身子。”
叶椘韮将账本合上,揉了揉眉心,沉声说道:“果然如此。”
说着,她拿起了手边的药碗,正要放到唇边之时,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秀眉微蹙,低声问道:“谁?”
“韮儿,是我,二叔。”
听到叶敬安的声音,叶椘韮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把药碗放回桌面上,拿出了另一本账本,不动声色地盖在先前那本账本之上,便用眼神示意墨菊去开门。
墨菊会意,打开了房门。
叶敬安笑着走了进来,“都这么晚了,韮儿,你还没歇息呢。”
说话间,他己走到了案桌前,扫了一眼叶椘韮手中翻看的账本,继而说道:“哎呦,韮儿,你还没喝药呢?
你身子本来就弱,可别累坏了。”
叶椘韮轻轻抬眸,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二叔来找我,所为何事。”
“算算日子,我们离开青川城出来巡铺己三月有余,这舟车劳顿的,二叔也是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数,二叔不必担心。
再者,五年一巡,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此次是我接任家主后第一次各地巡铺,自然马虎不得。”
“说得是。”
叶敬安嘿嘿一笑,看了一眼叶椘韮的眼色,继续说道:“既然现在铺子己经巡完了,我们应该打道回府才对,韮儿你怎么突然让船继续往南开了?”
“我想着来都来了,便顺道去南边云州瞧瞧。”
一听到云州二字,叶敬安立马紧张了起来。
他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身后,笑着说道:“其实云州也没什么好瞧的,再者,各地掌柜每年都将账本呈上青川,韮儿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叶椘韮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二叔一再阻挠我前往云州,是当真觉得多此一举,还是做贼心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州府各地皆是膏腴之地,物产丰饶,我们的商铺在此地应是财运亨通,可是,这些年递上来的账本却是年年亏损,我倒是想知道,那些银子,去了哪里。”
叶敬安脸色煞白,南边一带的铺子是他负责,叶椘韮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己经听明白了。
他声音颤抖,“韮儿,你这是在怀疑我中饱私囊不成?”
叶椘韮挑了挑眉,“不是怀疑,是肯定。”
说着,她抽出了先前的账本,摔在了叶敬安的面前,“你找的人的确是做假账的高手,只可惜逃不过我的双眼。
你一年便贪了上万两银子,这些年来你监守自盗,贪的钱都成金山银山了吧。”
事己至此,叶敬安心知是瞒不过去了。
他眸光一转,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椘韮,“韮儿,二叔知道错了,二叔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苦衷?”
叶椘韮冷冷一笑,“二叔所说的苦衷莫不是在赌庄里挥金如土,债台高筑吧?
让我放过你也行,你先想法子把这些年贪的银子补齐吧。”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叶敬安大声吼道,“那些银子我都输光了,我哪来那么多银子!”
叶椘韮眸光微冷,“你还有脸了?”
“韮儿,我们好歹是一家人,你怎能对我如此赶尽杀绝。”
叶椘韮神色傲慢,“身为叶家家主,我更不能徇私。
而且,叶家不养废人。”
“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家主啊!”
叶敬安冷喝一声,双眼愤怒地瞪着叶椘韮,“你还真是一朝飞上天,凡土脚下泥啊!
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他便甩袖愤然离去。
叶椘韮秀眉微蹙,忽觉一阵眩晕袭来,便要朝着一旁倒去。
一旁的墨菊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焦急地说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无妨。”
叶椘韮摆了摆手。
“那二老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做出了此等腌臜事,竟然还跟大小姐您大声呼喝,真是一点也不把您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叶椘韮在心中冷笑。
她十三岁掌家,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若不是这三年她苦心经营,让叶家的财富连连上涨,恐怕族中也没多少人把她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想罢,叶椘韮眸光一转,看着墨菊吩咐道:“今夜之事,切不可向旁人提起。”
“是。”
墨菊点了点头,“大小姐,您的药凉了,奴婢再去给您煎一碗。”
叶椘韮摆了摆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