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只是牛马
她讨厌下雨，讨厌灰尘，讨厌午后灼热的阳光，讨厌自己过于平凡的生活，甚至于自己的名字。
那要问她最期待的是什么？
哈哈，大概是世界爆炸吧。
论什么是纯恨战士，她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她平等的讨厌身边所有的一切，以至于每天讨厌的东西都不太一样。
就比如说现在她最讨厌的是眼前的这个秃头老板。
秃头老板挺着个大肚腩，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呷了一口。
“姜芜啊，你是年轻人，就应该多为公司做点贡献嘛。
你说说看，每次下班数你走的最早，每个人都像你这个样子的话公司还怎么发展下去，啊呸——”姜芜恍惚的思绪终于飘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
哦，原来只是吐茶叶。
她还以为这老头终于疯了朝她吐口水呢。
“昨天我家里有事。”
楼下小母猫生了怎么就不算大事呢？
姜芜深谙眼前这个人的套路，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找机会反驳她的。
所以她干脆随便找了个借口。
果不其然。
“年纪轻轻的，你还能有什么事？”
他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神情，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这一套说辞。
“唉，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最爱找些借口，但我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你好啊，难道你来公司上班，就是为了领一份工资吗？”
……那不然嘞？
姜芜暗自心想，不等着领份工资还等着你KFC，啊不，PUA我吗？
总之秃头老板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作为卑微的牛马打工人，这些话姜芜都己经听了无数遍，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生无可恋地站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滩淤泥。
最近不是很流行评价别人有什么饭缩力、性缩力吗？
而到了她这里呢？
大概就是命缩力吧。
特指每天气血不足提不起劲，浑身上下的怨气可复活三个邪剑仙，时时刻刻都处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不想死但也不太想活。
当然了，这种优美的精神状态还要归结于她过去的成长环境与生活经历。
姜芜的“芜”，本来是一无所有的无，但是幸好当初登记名字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姐姐。
因为她从小被远房亲戚所收养，名字自然也是他们取的。
至于她的父母，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姜芜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发呆，心里却思考着今晚该吃些什么。
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般，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
那是什么？
为什么在马路中间忽然凭空起了一片白雾？
果然是上班上的太久产生的错觉么……“……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秃头老板啰里吧嗦一大段，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己经半天都没有给他回应了。
不是，就算对牛弹琴，牛还得哞一声吧，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挑衅。
“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岗位，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而你呢？”
“你就说说看，你的优势在哪里，你的特长是什么？”
那秃头老板用力地戳着桌面，仿佛不将那里戳出一个洞出来，他便不肯罢休。
“……我的优势就是反射弧特长？”
姜芜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随口敷衍道。
好像不是她的错觉，姜芜又眨了几下眼睛，这次那片白雾中隐隐浮现出一片森林的轮廓。
可是这里是城市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多树木呢？
她好歹也上过几年学，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海市蜃楼的可能。
“你！”
老板见她这个样子简首恨铁不成钢，手指头几乎怼到姜芜面前，“窗外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入迷，难道外面能发你工资吗，外面能给你提供工作机会吗？”
姜芜听了他的话微微皱眉，心里却不以为意，工作了那么久她脸皮早就变得比城墙厚了。
于是她伸手指向窗外，好心指给他看：“你看不到吗？
那里有片白雾——”雾？
大晴天的哪里有雾？
老板刚想继续输出，闻言却怔愣了一下，他顺着姜芜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知道姜芜有没有戏耍他，但这个女孩似乎总是有些神神叨叨的，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总不会，她真的能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他一向对这些事情忌讳得很，连带着看向姜芜的目光都变得十分不友善起来。
他又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一首都不怎么服从管教，是个刺头，最近又来了几个新的应届生，仔细衡量一番……他眼珠子一转，目光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精明与算计，顿时心中便作出了决定。
“我……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被正式辞退了！”
姜芜转头沉默地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久到老板都开始有些害怕，他默默缩到椅子后面，探出个光溜溜的脑袋看她。
“我倒不是那么不讲人情，你可以讲一下你的诉求嘛……”“我真的被辞退了？”
姜芜表情里透露出隐隐的兴奋。
“怎……怎样？”
他有些警惕。
姜芜微微一笑，然后潇洒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既然都被辞退了，她还能干嘛，当然是搞事啊——说她对公司起不了一点作用，那总要留一些副作用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吧。
“现在！
全体目光！
向我看齐！”
她站在办公室的桌子上面振臂大呼，颇有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风范。
不明真相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手头中的工作。
姜芜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好戏即将开场。
现在的她强得可怕，无论男的女的，凡是曾经惹过她，就等着平等的挨她降龙十八掌吧。
“你！
是不是在背后说过你比老板有能力多了就该让你坐坐这个位置，你说我说的对吧？”
被姜芜指到的王哥神情慌张，嘴里念叨着“我没有，不是我”之类的话。
“还有你！
是不是之前在厕所里面偷偷骂上司不要脸，把活都推给你干！”
被姜芜指到的刘姐掩面哭泣，无地自容。
姜芜继续义正填膺地说：“但是，你以为我们的老板就很容易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那么指责他！”
“虽然他总是爱抠脚和穿女装，上厕所还不洗手，但那又怎么了，该给我们的加班费那不是也一分都没给吗？”
这些都是大家都私下里心知肚明的秘密，只不过平时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出来罢了。
紧接着姜芜又继续说道：“当然了，这也都不算什么了，因为他平时还喜欢一个人在办公室欣赏自己三天没洗的臭袜子，难道我们就因为这个就可以肆意嘲笑他吗？”
“不！
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喜好，听懂掌声！”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伴随着肩膀的微微抽动。
多么热泪盈眶的一幕啊，没看到他们都被感动哭了，这可比劳什子的团建活动可管用多了。
“有本事别走！”
秃头老板发出一声怒吼，匆忙地从办公室里追出。
中年人脸上的红温胜过少年的所有告白。
但是，晚了。
三分钟之内上到公司内所有员工，下到鱼缸里养的王八，但凡有一个生物不知道这些秘密都算她的失职。
正所谓没有素质就是最好的素质。
将公司闹得鸡飞狗跳的姜芜最终靠着自己灵活的身位全身而退。
站在这座她工作了一整年的大楼前，姜芜无比潇洒地竖了个中指。
嗯……是挺帅的，要是转身后眼角没有立刻流下那两行清泪的话。
因为她刚刚才忽然想起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啊啊啊啊！
但是她刚得罪完所有人，说什么都不敢再回去要了。
因为她怕一踏入那扇门就会被楼下那个190的保安给叉出去。
呜呜呜，对不起，她还那个熟悉的窝囊废。
今天的夕阳红得格外动人，晚霞炽热得似乎要灼尽一切，雨季就要来了。
姜芜在公司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包足以带走一切，早在刚刚她便己经收拾好了。
但是她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收养她的远房亲戚一家，对她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坏，因为至少她的的确确是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
要知道突然有人找上门，然后将一个血缘关系都不知道隔了几代的婴儿强行交给你抚养，你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