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下得很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被撕碎的棉絮,漫天飞舞,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
沈墨站在兵部尚书府的后院,脚下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具被白雪覆盖的尸体上,死者是兵部尚书杨荣,朝廷重臣,此刻却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凄凉。
“大人。”
副手陆远快步走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已经查过了,府上所有人都说昨晚没听到任何动静。”
沈墨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
杨荣的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边缘整齐,像是被极薄的利刃划过。
但奇怪的是,伤口周围没有血迹,连衣服上都没有。
沈墨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把尸体翻过来。”
沈墨说。
陆远和另一个锦衣卫将尸体翻了个面。
沈墨的目光落在杨荣的后颈,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红点,像是被针扎过。
他心中一动,这个红点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父亲追查的那个符号。
“去查查,最近京城里有没有类似的案子。”
沈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
“大人怀疑是连环案?”陆远问道。
沈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院墙上一处不起眼的痕迹上。
那是一个用炭笔画的符号,看起来像是一朵莲花,但花瓣却是扭曲的。
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
二十年前,父亲就是追查这个符号时死的。
“大人!”一个锦衣卫匆匆跑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又出事了!礼部右侍郎陈大人……死了。”
沈墨心头一跳:“怎么死的?”“和杨尚书一样,脖子上有伤口,但……但陈大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
当时他正在参加元宵灯会,突然就倒下了。”
沈墨快步往外走:“带我去现场。”
元宵灯会的现场已经乱作一团。
陈侍郎的尸体躺在一盏巨大的花灯下,周围围满了惊恐的百姓。
沈墨挤开人群,蹲下身查看。
同样的伤口,同样的诡异。
突然,他注意到陈侍郎的袖口有些异样。
掀开一看,袖子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
沈墨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人群中有个戴着斗笠的人正转身离开,那人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左腿似乎有些跛。
“拦住他!”沈墨大喊。
那人突然加快脚步,在人群中穿梭。
沈墨追了上去,但元宵节的人实在太多,等他挤过人群,那人已经不见了。
回到衙门,沈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翻出父亲留下的卷宗,那里面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一桩悬案。
当时京城接连有官员被杀,死状与现在一模一样。
父亲追查到最后,发现凶手与白莲教有关,但还没来得及查***相,就被人暗杀了。
“大人。”
陆远敲门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查到了,最近三个月,京城里已经有六位官员离奇死亡,都是同样的手法。”
沈墨点点头:“把名单给我。”
陆远递上一份名单。
沈墨仔细查看,突然发现这些官员看似毫无关联,但实际上都参与过二十年前平定白莲教的行动。
“大人,还有件事……”陆远欲言又止。
“说。”
“指挥使大人说……这个案子不用查了。”
沈墨猛地抬头:“为什么?”“他说……说是圣上的意思。”
沈墨冷笑一声:“圣上?我看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夜深人静时,沈墨独自来到案牍库。
他要查二十年前的卷宗,但刚进门就发现不对劲——有人来过了。
案牍库的灰尘上有新鲜的脚印,书架上的卷宗有被翻动的痕迹。
沈墨顺着痕迹找去,发现父亲留下的那本卷宗不见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沈墨猛地转身,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耳朵钉在了书架上。
“谁!”一个黑影从窗外闪过。
沈墨追出去,却只看到月光下的屋顶上,站着一个戴斗笠的人。
那人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沈墨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踩着屋脊积雪追出三十丈,却只看到檐角挂着的铜铃在夜风中摇晃。
方才那个斗笠人站立的位置,留着半枚未消融的雪印——左边脚印明显比右边深。
“跛足……”沈墨用刀尖挑起雪印下的碎屑,竟是半片干枯的莲花瓣。
他的心中一沉,这个符号再次出现,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五更天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他回到案牍库时,发现被飞刀钉住的竟是张泛黄的通缉令。
画像上的人左眼蒙着黑布,落款日期是永乐三年,正是父亲殉职那年。
“白莲教左护法,鬼莲。”
沈墨的指甲抠进木架,二十年前此人就该死了。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悲痛,父亲的死显然与这个组织有关,而如今他们又卷土重来。
突然,门外传来铁链响动。
沈墨闪身藏进阴影,看见值夜的文书掌司提着灯笼进来,嘴里嘟囔着:“指挥使大人要调永乐三年的漕运记录……”沈墨瞳孔微缩。
当文书掌司转到东侧书架时,他悄无声息地贴近,刀鞘抵住对方后腰:“指挥使何时要的卷宗?”“沈……沈大人!”文书掌司腿一软,“就半个时辰前,说是要查先帝时期的河道图……”沈墨松开手,目光扫过文书抱着的卷宗。
在《漕运纪要》的夹层里,露出一角暗黄纸页——正是父亲当年绘制的白莲教据点图。
他的心中一震,这个图怎么会在这里?指挥使为什么要调走它?---寅时三刻,南镇抚司地牢。
沈墨用火折子照亮潮湿的墙壁,这里关着个疯癫的老狱卒。
二十年前父亲遇害当夜,正是此人当值。
“莲花开,圣人出……”老狱卒突然扑到铁栏前,浑浊的眼球凸起,“他们从地底下钻出来了!用银针扎进天柱穴,魂儿就被收走啦!”沈墨心头剧震。
杨荣后颈的红点位置,正是天柱穴。
“你说清楚,谁从地底——”牢门外突然传来弩箭破空声。
沈墨侧身翻滚,三支淬毒弩箭钉入老狱卒咽喉。
等他追出去时,只看到拐角处飘落一片靛蓝衣角——那是锦衣卫百户以上才能穿的官服颜色。
卯时初,沈墨踹开陆远房门。
“解释。”
他将靛蓝布片拍在案上,烛火映出布片内缘暗绣的飞鱼纹——这是指挥使亲卫的标记。
陆远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大人该去查查武库司,昨夜丢了三架手弩。”
“你如何知道是武库司失窃?”“因为……”陆远突然抬手,袖中寒光直取沈墨咽喉,“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沈墨旋身避过暗器,绣春刀出鞘的瞬间,陆远已经破窗而出。
追到院中时,十余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杀来,刀光织成密网。
这些人的招式很怪,明明使着锦衣卫的制式刀法,却总在关键处变成白莲教的缠丝手。
沈墨左臂被划开血口时,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白莲余孽最善李代桃僵。”
晨钟响起时,最后一名刺客咬破毒囊自尽。
沈墨扯开尸体衣襟,胸口赫然纹着血色莲花。
而在莲花芯的位置,刺着个小巧的“靖”字。
沈墨扯开尸衣的手在微微发抖。
血色莲花中央的“靖”字刺青泛着诡异的青紫,分明是用孔雀胆混合朱砂刺入——这是诏狱审讯死囚时才会用的标记手法。
“大人!”院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沈墨迅速将尸衣复原。
来的是总旗赵诚,他手中捧着个鎏金铜盒:“指挥使急召,说申时前必须送到文华殿……”铜盒缝隙渗出血珠,在青石板上洇出梅花状痕迹。
沈墨接过时闻到熟悉的腥甜,这是南疆进贡的赤血蟾才会有的气味。
二十年前父亲遇害那晚,御药房就丢过一对这样的毒物。
穿过东华门时,沈墨刻意绕道太医院。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闪身躲进廊柱阴影,看见两个药童抬着裹尸布匆匆走过。
布角垂落的手掌布满紫斑,中指戴着翡翠扳指——正是三天前暴毙的户部侍郎王涣。
“第七个。”
沈墨数着宫墙上的冰棱,突然被拽进偏殿。
陆远的刀架在他颈间,左手却递来染血的布包:“换上。”
布包里是套小太监服饰,还有半块虎符。
沈墨摸到衣襟夹层里的密信,瞥见“地脉图”三字时,陆远的刀锋又逼近半分:“靖王府酉时换防。”
未时三刻,沈墨混在运泔水的车队里出了宫。
左肩的伤口开始溃烂,眼前浮现出顾轻眉的胭脂铺——那是京城唯一敢收诊江湖伤的暗桩。
“沈大人这是被白莲教的铁蒺藜咬了?”顾轻眉挑开腐肉时,妆台铜镜突然映出街对面卖炊饼的汉子。
那人虎口的老茧位置,分明是常年握弩所致。
沈墨突然扣住女子手腕:“顾娘子怎知这是白莲教的兵器?”“因为……”顾轻眉反手抽出他腰间绣春刀,刀光如练斩落梁上垂下的蛛网,“三年前他们杀我父兄时,用的就是这种淬了孔雀胆的暗器。”
刀尖挑开的蛛网后露出暗格,里面躺着半枚鎏金腰牌。
沈墨瞳孔收缩——这分明是靖王府侍卫长的贴身信物。
---申时正,暴雨突至。
沈墨踹开西城破庙门时,陆远正在给佛像上香。
供桌上摊着张牛皮地图,蜿蜒红线连接着京城各大衙门,最终汇聚处竟是紫禁城护城河。
“地脉暗渠。”
陆远点燃火折子,“永乐七年修建新宫时,工部侍郎郭资奉命挖掘的地下引水渠,后来成了白莲教余孽的巢穴。”
沈墨注意到地图某处墨迹未干,那是通惠河码头的位置。
三天前暴毙的漕运总督,就死在码头仓库里。
“他们要的是这个。”
陆远从佛龛取出青铜罗盘,盘面刻着二十八星宿,“当年郭资留下的机关钥,能打开暗渠深处的……”一支鸣镝箭穿透窗纸钉在罗盘上,箭尾绑着的火药筒开始冒烟。
沈墨抓起地图翻滚出后窗,爆炸的气浪掀翻供桌,陆远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酉时二刻,沈墨按着渗血的腰腹撞进顾轻眉的后院。
女子正在研磨药杵,见他手中攥着的半张地图,突然变了脸色:“你进了水脉禁区?”妆奁暗格弹开,顾轻眉取出的羊皮卷竟与沈墨的地图严丝合缝。
通惠河码头的位置标注着血色莲花,旁书小楷:七月十五,百鬼夜行。
沈墨的手指划过羊皮卷上暗褐色的污渍,突然将地图按在妆台水银镜上。
镜面映出的倒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