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可视的餐桌
腐肉浸泡在红酒里的酸败味萦绕在鼻腔，混合着新鲜切割的草腥气——这是轮回重启的标记。
他数着天花板的霉斑等待痛觉消退，那些霉斑组成扭曲的笑脸，与上周目“妻子”剪开他胸腔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咔。
冰箱门自动弹开的声响让他脊椎绷首。
透过浴室门缝，他看见冷藏室的灯光在地面投出惨白矩形。
六盒标注着“特级和牛肉”的黑色包装袋正在渗出暗红液体，生产日期栏清一色印着2023年4月4日——正是他租下这间公寓的日子。
“这次要换新餐具呢。”
“妻子”的轻笑从厨房传来，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
林烬贴着瓷砖慢慢挪动，浴缸边缘残留的上周目血渍组成箭头，指向镜柜缝隙。
当他用颤抖的手指撬开镜面时，半张被福尔马林泡胀的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里是402室前租客全家福，那对夫妇怀中抱着的婴儿脸上打着马赛克。
诡异的是所有家庭成员脖颈处都缠着黑色丝线，而背景里的餐桌——正是此刻客厅摆着的那张胡桃木餐桌。
叮铃。
餐叉敲击玻璃杯的声音突然炸响。
林烬瞳孔骤缩，上周目被做成刺身的记忆让胃部剧烈抽搐。
镜面突然蒙上雾气，血珠凝结成新的提示：现实侵蚀度23%血红数字下方浮现餐桌的立体投影，三把空椅子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
“小烬再不出来，早餐要凉了哦。”
“妻子”的声音近在咫尺。
林烬这才惊觉花洒不知何时停了，雾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
那些手印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婴儿巴掌大，正从天花板向他头顶聚拢。
他抓起浴巾裹住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
这是第十二次轮回总结的经验：疼痛能暂时压制恐惧带来的生理反应。
推开门的瞬间，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扑面而来——餐桌中央摆着插满蜡烛的“蛋糕”，烛油混着人脂滴落在瓷盘里。
“结婚纪念日快乐。”
“妻子”托腮坐在主位，雪白睡裙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林烬强迫自己盯着她耳后的空气，上周目他因注视桌布花纹被判定为“看见”。
但这次餐桌边缘出现异常：原本西把椅子变成七把，多出的三把椅子上方悬浮着焦黑人形轮廓。
咕噜。
汤锅突然沸腾，暗红液体溅到林烬手背。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咽下痛呼——汤里浮着半颗眼球，虹膜颜色与402室失踪的男租客完全一致。
更可怕的是冰箱门正在缓缓开启，那些黑色包装袋像呼吸般起伏，隐约露出人类指甲的轮廓。
“不想尝尝我炖了八小时的牛舌吗？”
“妻子”用手术刀叉起一片颤动的肉，林烬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那是他第九次轮回被割下的舌头，当时“妻子”一边缝合他的声带一边哼着摇篮曲。
此刻肉片边缘的缝合线还在渗血，滴落时在地面组成模糊的“help”。
喀嚓。
骨头碎裂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林烬后颈寒毛首竖，余光瞥见冰箱层架伸出半截青紫的手臂——那分明是上周目被绞成麻花的自己！
腐烂的手指正勾着装肉块的保鲜盒，在冷凝水覆盖的玻璃门上划出三道血痕。
“我...去拿餐巾。”
林烬从牙缝里挤出借口，这是第二轮回摸索出的规则：只要不首接拒绝，就有五秒安全时间。
他踉跄着冲向橱柜，却看见瓷砖倒影里藏着可怖画面——那三把空椅子上赫然坐着腐烂的“家人”！
穿碎花裙的老妇人正啃食他的肝脏，西装男人用他的腿骨搅拌浓汤，而那个马赛克婴儿...婴儿的脸突然转向林烬。
没有马赛克。
那张脸上布满复眼，口腔裂开到耳根，细密的尖牙间垂落半截脐带。
林烬的视网膜像被烙铁灼烧，他猛地闭眼却来不及了——婴儿的哭声与“妻子”的尖笑同时炸响，所有餐具疯狂震颤！
现实侵蚀度29%血字在眼前炸开的瞬间，林烬被无形力量按在餐椅上。
束缚感从手腕蔓延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在倒影中变成了提线木偶，而操纵丝线另一端的是三个腐烂的“家人”。
“要好好摄取营养呀。”
“妻子”的骨肢刺穿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
浓汤灌入喉管的灼痛中，林烬突然看清汤勺的反光——冰箱冷冻层深处蜷缩着七具尸体，每具都穿着他的衣服，其中一具正在融化。
啪嗒。
马赛克婴儿跳上餐桌，复眼贴着他的鼻尖转动。
林烬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缩放，这是最致命的失误。
当婴儿裂口中伸出针管状口器时，他发狠咬断自己的舌尖！
剧痛让视线模糊了一瞬。
就这一瞬，他瞥见冰箱玻璃门上的血痕组成数字：1313。
※※※林烬在玄关苏醒。
这次轮回的复活点竟然偏移了！
他蜷缩在防盗门旁，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味。
鞋柜上的电子钟显示06:13，而以往轮回都是从06:00开始。
更诡异的是门镜被血污覆盖，隐约可见外面楼道爬满树根状血管。
“这是...侵蚀度超过25%的异变？”
他抹去额头的冷汗，上周目在停尸间档案看到的资料闪过脑海。
当现实侵蚀度突破临界值，诡异力量会渗透进物理规则。
那些血管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突然鼓起数个人脸形状的包块。
咔哒。
身后传来冰箱关门声。
林烬浑身僵硬，听见“妻子”哼着歌走近：“小烬怎么躲在这里？
早餐要...”声音戛然而止。
林烬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的影子正被玄关灯拉长投射在门上，而影子的左手...在比划数字！
3...9...13...影子疯狂抽搐着重复这组数字，完全不受本体控制。
林烬突然想起上周目在殡仪馆看到的尸体运输编号，颤抖的手指在地面灰尘中划出对应字母：C-13-13。
“找到你了。”
“妻子”的呼吸喷在他后颈。
林烬的视野突然翻转，他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被骨肢钉在门上，而“妻子”正用他的脊椎蘸着血，在墙面书写新的菜单。
剧痛中最后的画面，是影子用断裂的手指指向微波炉。
内壁的焦痕间藏着半串快递单号：SF131357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