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师父要求的,而是人家哀求的,对方是上京陈氏豪门的小千金,陈君儿。
只因那年,他们被人下了邪咒,寻遍上京,无一人有良策,十余口人,差点命丧黄泉。
是师父救了他们,作为回报,当时的陈氏家主,愿意以小孙女君儿与我结亲。
师父只是收财消灾,并无此意。
但对方执意如此,师父耐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
后来师父才告诉我,答应收此女为我媳妇,并非那么简单。
陈君儿与我八字相合,我身背重劫,若是日后同房,得到她完璧阴元,不仅能够化劫消灾,更能削弱阎王命格对我的影响!
这陈君儿,是个宝贝。
……晕倒的那晚过后,我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便彻彻底底的瞎了!
我如坠地狱!
师父没有宽慰我,态度也波澜不惊,好像应当如此一般。
别说上学了,我连自理都成问题。
师父见我心态大变,浑浑噩噩,少有的把我痛斥了一顿。
“小子,你别觉得受罪,多得是人求之不得……”我当然不信,只当是另一种方式的安慰了,毕竟谁会羡慕一个瞎子?
过了三天,我做了一个恐怖的梦。
梦里,我到了酆都地狱,黑雾茫茫,西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古代阁楼,不时有惊雷撕破夜空。
每走一步,就有手伸出地面,抓住我的脚。
很快,我脚上全是手,再也走不动了。
我一抬头,突然多了一个高大的白衣人,站在我面前。
咔嚓一声。
他双手一合,给我戴上了罪犯的木枷。
我大喊,自己没有罪。
没有回应,我走在了一列囚犯之中。
身后突然有人拽了我一下,我如梦初醒,一转身。
那人一身黑袍,兜帽盖住了脸,凑到我鼻尖,用一种不属于这里的声音说道。
“来不及了,手诀我只做一遍,瞧好了!”
女声,一定是很年轻的女子。
十五年来,我从没有听过这等纯净,脱俗的女声。
她从袖袍里,伸出白玉般的双手,用极快的速度,做了一遍手势。
我鬼使神差的跟上了她,手势完全打开的一刹,日月色变,阴阳反转!
我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冲上天空!
周遭的一切景象,如镜花水月般,瞬间破碎!
我摔下了床,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息,泪流满面。
门咯吱一声开了,是师父的声音,她笑了。
“醒了,就能活了!”
此后,无关日夜,我每天都能听到,梦中女孩的声音。
她说,自己叫白洛微,前来代师授艺,教我幽冥阴法,开我出阴神窍。
白洛微说,人有三十六窍,七窍过后,每通一窍,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能斩邪收祟,幻化满天神佛,辨六道生灵,晓无尽时空。
“这是神仙之能啊,是神通么?”
我问她。
“不是神通,但和神通一样强大!”
我不由的有些愕然。
“你昏倒那天,我就看见你了”,白洛微淡淡一笑,“你的命格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烫手山芋,但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我愣住了。
至此,我在她的指导下开始修炼。
白洛微很温柔,或许真像她和师傅说的那样,我虽然命不好,但天赋奇绝。
风水,符咒,卦术,阵法,我都一点即通!
师父知道原委,很少来打扰我。
对瞎子来说,白昼黑夜没有区别,我的修炼也是不分日夜,尽在脑海。
这一练,就是三年。
我十八岁了。
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我屈辱的事。
那是第二年,三月十七,陈君儿和她父亲来拜访师父。
我在屋里打坐,听到了他们谈笑的声音。
父女同师父一番寒暄,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我。
“很热闹啊”,白洛微在我耳边说,“那个女孩,就是你媳妇么?”
她这么一问,我反倒有些恍惚了。
亲事是很早定下的,我同陈君儿,至少有十年没有见过了,莫说她的样貌,连声音都不记得。
陈君儿在我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一双含泪的眼眸。
那是他们一家人,来求师父办事时,她留给我的印象。
那么无助,楚楚可怜。
我没开口。
“你怕他们嫌弃你,眼睛看不见?”
白洛微好奇。
事实,果真不出她所料。
后面的事,变得极其简单。
陈君儿父亲,陈随正得知我失明后,断然毁约,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一个中九流行当的瞎子!
残疾人,配不上他女儿!
莫说和瞎子有婚约,就是有半点纠缠,若是传入江湖,豪门陈家也会立即颜面扫地,沦为上京贵圈的笑柄。
当年,本就是陈家老爷子一意孤行,也不顾小孙女意见,大手一挥就定下婚约。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言罢,他轻蔑的看我一眼,“长的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世事难料……”他又问陈君儿,“你爷爷是老糊涂了,今天爸给你做主,实话实说,喜不喜欢他?”
陈君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跟他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喜欢?”
“大师,您听到了吧”,陈随正不冷不淡的说,“你们修行中人,讲究一个随缘,强扭的瓜不甜,难不成要拉郎配?”
颠倒黑白,绝对的颠倒黑白!
师父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当年,是陈家人害怕再遭暗算,低声下气,卑躬屈膝,除了奉上办事酬金,更是反倒给我巨额聘礼,求着师父收下陈君儿当我媳妇!
这不仅是言而无信,更是忘恩负义!
欺人太甚!
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些事,我早便告诉过白洛微。
她在一旁全程目睹,气得跺脚,咬牙切齿的捏了捏我的脸,“真耐得住气,还不露一手?”
我极力压制着怒火。
师父不开口,没有我说话的份。
陈随正见我们师徒不语,冷哼一声,“我陈家,家大业大,也绝非背信弃义,仗势欺人之徒。”
“作为解除婚约的补偿,你开个价,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陈先生,过分了!”
师父眼神一冷。
陈随正一愣,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结亲我不稀罕”,我呼出口气,一字一句的说,“收起的你补偿,滚吧!”
陈随正一听,当即就想发作,但被师傅脸色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现在走,我当你刚才的话没说过……”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一笑,“不然,你信不信,我让你陈家,家破人亡……”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恼羞成怒,拉起陈君儿就往大门走,“条件我开了,是你们不领情,我女儿金枝玉叶,你就算再有本事,也只是个中九流之人,想当乘龙快婿,看看自己配不配吧!”
他愤愤的留下这句话,带着陈君儿上了门口的豪车,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