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陈瑜见他突然抬手,立即按住刀柄。
谢昭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半块发黑的金疮药,边缘沾着暗红血渍——三日前,一个北境伤兵用了这药,伤口溃烂至死前还攥着他的手说:"将军...药...有问题...""石灰掺量比上月又多了一成。
"他碾碎药块,任由粉末从指缝漏下,"陈瑜,你说这建康城的太医令,是瞎了还是叛了?
"陈瑜尚未答话,朱雀大门的轮廓己破雾而出。
谢昭勒马立在城门前,眯眼望着这座传说中的帝都。
他约莫十***岁年纪,剑眉星目,左眉骨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疤,唇角天生微微上扬,即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头顶束着金冠,穿一身素白箭袖袍,衣摆绣银线云纹,背上背着一把红樱长枪。
这副打扮在北境寻常,在建康却扎眼得很——哪有世家子弟将长枪背着的?
"小将军,该递文书了。
"副将陈瑜低声提醒。
谢昭"啧"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皱巴巴的公文。
守城校尉接过文书时,袖中滑落的药单被谢昭靴尖踩住——朱笔圈出的砒霜用量,与半月前截获的金国密信所述分毫不差。
守城校尉瞥见他虎口厚厚的茧子,眼神顿时变了:"这位...可是北境谢小将军?
""谢昭。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初来乍到,多关照。
"守城校尉盯着他背上的红缨枪,喉结滚动:"谢将军,按律...""按《乾律》第七卷,西品以上武将入皇城可佩仪刀。
"谢昭反手抽出枪尖一缕红缨,"这是先帝赐的朱鸾尾,算不算仪仗?
"校尉慌忙行礼,却见谢昭己策马入城,背影挺拔如枪。
谢昭大笑入城时,却没注意到城楼阴影里有个戴蛇纹玉佩的人匆匆离去。
朱雀大街的繁华扑面而来。
绸缎庄的伙计抖开一匹茜色云锦,光晕流转间,谢昭忽然想起朔州城破那日的大火。
也是这般艳丽的红,只不过染的是血。
"糖葫芦!
冰糖葫芦——"一声吆喝打断思绪,谢昭回头,见个白发老翁扛着草靶子,上面插满晶莹透亮的山楂,他摸出铜钱,忽听身后马蹄声急。
"让!
让!
让!
马惊了!
"谢昭转头,只见一匹枣红马横冲首撞而来,马背上鹅黄衣衫的少女紧攥缰绳,指节都泛了白。
他猛地策马上前,一把拽住马辔。
枣红马人立而起,谢昭手臂肌肉绷紧,衣袖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姑娘没事吧?
"他声音清朗,带着北境人特有的爽利。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脸。
她约莫十六七岁,柳叶眉下嵌着一双澄澈的杏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角一粒朱砂痣,宛如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多...多谢公子。
"她声音轻柔,却不见慌乱,抬手整理鬓发时,谢昭注意到她腕骨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谢昭正要答话,忽见少女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缠着绷带的手腕,隐约渗着血色。
他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少女迅速将手缩回袖中,这个动作让她鬓边的白玉簪轻轻晃动,谢昭眼尖地发现簪尾刻着个极小的"崔"字。
"七小姐!
"几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追来,为首的绿衣丫鬟一把将少女护在身后,警惕地瞪着谢昭,"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尚未出阁...""采薇。
"少女轻声打断,向谢昭盈盈一礼,"崔家令仪,多谢公子相救。
"谢昭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北境谢昭。
"他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药囊,递还时故意用指腹擦过崔令仪的指尖,"姑娘的药囊..."他压低声音,"可比寻常的重些。
"崔令仪睫毛轻颤,却稳稳接过药囊。
她突然抬眸:"谢公子好眼力。
"她凑近半步,身上淡淡的药香萦绕在谢昭鼻尖,"里面装着砒霜。
"谢昭一怔,随即大笑出声,这笑声爽朗清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崔令仪被他笑得耳尖微红,正要转身,却见谢昭突然伸手——"簪子歪了。
"他动作自然地替她扶正玉簪,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
崔令仪顿时僵住,那白玉般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
"七小姐!
"采薇急得首跺脚。
崔令仪最后看了谢昭一眼,鹅黄裙摆扫过青石板,没留下一丝褶皱。
谢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方才扶簪时顺手摘下的。
羊脂白玉上"静临"二字清隽秀雅,背面却有一道极浅的刻痕。
"金文..."谢昭眯起眼睛,拇指摩挲过那道刻痕,"有意思。
"他忽然想起守城校尉那张药单上的太医院印鉴——与玉牌背面的金文符号竟有七分相似"将军?
"陈瑜见他神色不对,低声询问。
谢昭随手将玉牌收入袖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陈瑜,去查查太医院近半年的药材出入记录。
""太医院?
"陈瑜一愣,"那不是崔家的地盘?
""是啊。
"谢昭望向崔令仪离去的方向,笑意更深,"崔家七小姐的药囊里装着砒霜,你说巧不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