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小时未眠让眼前阵阵发黑，但那些随铜粉簌簌落下的暗红碎屑，分明是干涸的血痂。
面具是在苏夜消失后三小时发现的。
当他把撞倒的博古架归位时，清代紫檀插屏背面传来机关弹开的轻响。
暗格内铺着褪色的黄裱纸，面具表面饕餮纹的弧度与青铜铃完美契合——就像三千年前被强行分离的双生子。
"叮——"玻璃柜里的青铜铃突然震颤。
林深手一抖，驼毛刷在面具右眼洞刮出刺耳声响。
晨光穿过镂空窗棂，那些原本静止的饕餮纹竟在光斑中蠕动起来，獠牙正咬住他映在墙上的影子。
手机在此时响起，法医秦姨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来市局，带上你家库房第三层左手边第二个檀木匣。
"解剖室冷气扑面而来时，林深终于明白秦姨话中深意。
不锈钢台面上的尸体盖着印有八卦图案的裹尸布，而秦姨手中的解剖刀正悬在一具猫尸上方——那黑猫额心赫然烙着与青铜铃相同的饕餮纹。
"张建军暴毙当晚，方圆三公里共有十七只流浪动物死亡。
"秦姨掀开白布，死者胸腔内的器官竟呈半透明状，"更诡异的是今早送来的新死者。
"新尸体的右手紧攥成拳。
秦姨用镊子掰开僵硬手指，掌心里躺着一枚生锈的青铜铃舌，表面刻满蝇头小篆。
林深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文字与他幼时偷看的家族古籍如出一辙。
"死者是古玩市场保安，监控显示他昨晚巡逻时..."秦姨突然噤声。
解剖台下的阴影里，半凝固的血迹正缓缓爬向林深脚边，形成扭曲的饕餮纹样。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渊默堂的安防系统传来警报。
林深冲回店里时，库房铁门大开，本该锁在第三层的檀木匣不翼而飞。
而苏夜正倚在明代黄花梨圈椅上，手中把玩的正是那只匣子。
"你父亲真是天才。
"她弹开鎏金铜扣，匣内丝绢上密密麻麻的血字突然浮空，"用林氏血脉当密码锁，难怪长生殿那帮疯子找了十九年。
"血字在空中重组为古蜀图语，林深右肩骤然剧痛。
更衣镜中，蛇形胎记蔓延出枝状红痕，与墙上投影的青铜神树图腾完美重叠。
苏夜的金色竖瞳在暗处闪烁："看懂了么？
这匣子里装的不是秘密...""是诱饵。
"话音未落，橱窗外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
十二个黑袍人如同从沥青里析出的结晶，他们额间的饕餮纹正在渗血。
为首者举起骨笛吹奏，林深耳道突然涌出温热液体，指尖触到的竟是墨绿色血液。
苏夜甩出十八枚铜钱，落地成卦。
坎上离下的既济卦中，青铜铃与面具自动飞旋组合，发出祭祀乐舞般的嗡鸣。
黑袍人的身体在音波中扭曲崩解，却在地面汇成血阵。
林深看到自己映在血泊中的倒影正被无数青铜锁链缠绕，而真实世界的库房墙壁正浮现出古蜀祭坛的阴刻纹样。
"闭眼！
"苏夜厉喝。
她的银链金乌吊坠突然灼红，林深右肩图腾如烙铁般发亮。
黑暗中响起血肉烧焦的滋滋声，当他再度睁眼时，黑袍人己化作青铜俑碎片，而檀木匣中的血字全部转移到了他手臂内侧。
秦姨的电话再度切入："你送检的青铜碎屑化验结果出来了，碳十西检测显示..."杂音中混着骨笛余韵，"...来自公元前1600年，但细胞活性堪比新生儿。
"林深跌坐在满地狼藉中，苏夜正用染血的旗袍下摆擦拭面具。
晨光透过雕花窗落在她锁骨处的陈旧咬痕上，那齿印与青铜饕餮的獠牙完全吻合。
"现在相信守夜人的职责了？
"她将面具扣在自己脸上，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从三星堆青铜神树被雷击中的那夜起，每个接触祭器的人都会成为往生契的养分..."后窗突然灌进腥风，本己粉碎的黑袍人残片重新聚合。
苏夜扯断银链按在林深掌心，金乌坠子灼穿皮肤渗入血脉："去青羊宫找守元道人，他知道怎么解开..."她的后半句话被青铜锁链绞碎。
当林深挣扎着爬起时，只抓住半片染血的旗袍残角，上面绣着的不是花纹，而是用头发丝绣出的古蜀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