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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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到了1992年.这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刚过正月十五,赵家村头的柳枝就冒出了嫩黄的芽苞。赵大山蹲在自家院子里,用树枝在泥地上划拉着什么,小虎和小暖围在旁边,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儿是堂屋,这儿是东西厢房,这儿是厨房..."赵大山的树枝在地上勾勒出一座宅院的轮廓,"后头再圈个猪圈,养两头黑毛猪。"

小虎抢过树枝,在图纸上添了几笔:"我要在这儿种棵枣树!"

"我呢?我呢?"小暖急得直蹦跶,小辫子一翘一翘的。

赵大山笑着把女儿抱起来,让她的小脚丫在"院子"里踩了个脚印:"这儿给小暖跳房子用!"

秀兰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围裙上还沾着中午和面的面粉。她记得十年前嫁过来时,赵家只有三间漏雨的土坯房,冬天透风夏天漏雨。现在,丈夫终于攒够了盖新房的钱——整整八千六百块钱,用油纸包着,藏在炕洞里。

晚饭后,全家开了个"建房会议"。赵殿斌抽着旱烟,眯眼瞅着儿子画的图纸:"起五间?会不会太招摇?"

"爹,现在都兴盖大房子。"赵大山指着图纸,"您和娘住东屋,我们住西屋,中间堂屋待客,剩下两间给孩子将来预备着。"

王老太捏着念珠嘀咕:"八千多块啊,够娶两房媳妇了..."

"奶奶,我要去北京上大学,不娶媳妇!"小虎嚷嚷着,被秀兰拍了下后脑勺。

"瞎说啥!"秀兰转向丈夫,"真...真要盖?"

赵大山握住妻子粗糙的手:"盖!明天我就去跟工头请假。"

三月十八,黄历上写着"宜动土"。天还没亮,赵大山就带着赵殿斌去镇上拉砖瓦。新买的驴车吱呀吱呀走在晨雾里,车辕上还绑着红布条图个吉利。

砖厂门口排着长队,都是开春盖房的人家。赵大山递上两包"大前门",跟管事的套近乎:"老哥,给挑点好砖,盖房娶儿媳妇用!"

"娶儿媳妇?"管事的乐了,"你儿子有十岁吗?"

"预备着嘛!"赵大山嘿嘿笑着,又塞过去一包烟。

太阳升到头顶时,驴车上已经摞满了红砖,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赵殿斌心疼驴,自己下来步行,让儿子赶着车慢慢走。路过水泥厂,又买了二十袋水泥,车辕压得吱嘎作响。

回到家时,院里已经来了七八个帮工的乡亲。在农村,盖房是大事,左邻右舍都会来搭把手,主家管饭就行。秀兰正忙着给大伙倒茶水,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砖来啦!"小虎欢呼着冲过来,帮着卸车。半大小子劲头足,一次能抱五块砖,小脸憋得通红也不喊累。

地基是请村里的老师傅来放的线。老师傅端着罗盘在院里转了三圈,最后在东南角钉下木桩:"这儿是吉位,主子孙兴旺!"

挖地基那天,全村的壮劳力都来了。二十多个汉子挥着铁锨,泥土飞扬间,一条一米深的沟壑渐渐成形。小虎负责给大人们递毛巾擦汗,小暖则蹲在土堆旁,把挖出来的蚯蚓小心地放回地里。

"这丫头心善。"王老太跟邻居夸耀,"像她妈。"

秀兰在临时搭的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大铁锅里炖着白菜粉条,笼屉上蒸着两掺面馒头。她一边搅锅一边数碗筷,生怕怠慢了帮工的人。

天擦黑时,意外发生了。不知谁喊了声"要下雨",众人抬头,西北天边已经压来了黑云。赵大山赶紧招呼大家用塑料布盖地基,可雨来得太快,豆大的雨点转眼就砸了下来。

那晚的雨下得邪性,像天河决了口子。赵大山穿着雨衣在地基边守了一夜,时不时用脸盆往外舀水。秀兰带着孩子和老人在窝棚里,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心揪得生疼。

"完了,地基泡了水,得重挖。"天亮时,赵大山满眼血丝地对父亲说。

赵殿斌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傻小子,这是好事!老话说雨打地基,万年牢,这是老天爷给咱家新房洗澡呢!"

果然,雨停后晒了两天,地基反而更结实了。砌墙的师傅是从镇上请来的,一天要五块钱工钱,但手艺确实好。红砖在他手里跟积木似的,一会儿就垒起半人高。小虎看得入迷,偷偷用碎砖头在院角也砌了堵小墙,歪歪扭扭的,倒也没倒。

上梁那天最热闹。赵大山买了挂五千响的鞭炮,又请人在正梁上系了红布,布里头包着五谷杂粮,寓意五谷丰登。十几个汉子喊着号子把大梁抬上去时,全村人都来看热闹。秀兰蒸了五笼糖三角,分给来看热闹的孩子们。

"赵家这是发达了啊!"村里人嚼着糖三角议论,"瞧这砖墙,多气派!"

"人家大山在城里当保管员呢,听说管着好几十万的货..."

小虎听见这些议论,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他正帮妈妈往新砌的灶台里塞柴火,虽然熏得直咳嗽,却坚持要当"火头军"。

8个月后,五间红砖大瓦房终于立起来了。玻璃窗亮堂堂的,水泥地面平整得像镜子。最让村里人羡慕的是那条玻璃走廊——赵大山特意设计的,说是"冬天晒太阳用"。

搬家那天,秀兰起了个大早。她把旧屋里的东西一件件擦干净,才往新房搬。王老太抱着祖先牌位走在最前面,嘴里念念有词。小暖捧着自己养的小野花,非要种在新房窗台下。

"咔嚓"一声,村里唯一有相机的李老师按下快门,定格了一家人站在新房前的笑脸。赵大山穿着秀兰新做的蓝布褂子,秀兰难得地系上了那条红丝巾,小虎小暖穿着过年才穿的新衣裳,赵殿斌和王老太坐在前排,笑得见牙不见眼。

晚上,秀兰在新厨房里做了第一顿饭。大铁锅炖的土豆烧肉香气四溢,蒸屉里的白面馒头蓬松得像云朵。小虎一口气吃了三个,撑得直打嗝。

"慢点,没人和你抢。"秀兰嘴上这么说,却又给儿子夹了块肉。

饭后,赵大山带着全家参观新房。东屋盘了火炕,是给老两口住的;西屋打了张双人床,还配了个大衣柜;堂屋摆上了折叠圆桌,能坐十个人;两间厢房暂时空着,但已经抹好了白灰墙。

"这间给小虎将来娶媳妇。"赵大山故意逗儿子。

小虎急得直跳脚:"我要去北京!才不娶媳妇!"

小暖抱着洋娃娃在新房里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秀兰摸摸光滑的墙面,又踩踩结实的地面,突然觉得像在做梦。

夜里,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新炕上。赵大山和秀兰并排躺着,听着隔壁屋老人均匀的鼾声。

"总算...有个像样的家了。"秀兰轻声说。

赵大山握住妻子的手:"等秋天,咱把院墙也砌起来,再打口压水井..."

秀兰突然翻身抱住丈夫,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赵大山感觉肩膀湿了一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像哄小暖睡觉时那样。

窗外,春风拂过新栽的枣树苗,嫩绿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这个家崭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