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柔跪在祠堂冰冷的地砖上，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烛火摇曳，
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斑驳的墙上，像一只被困的蝶。"你可想清楚了？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
这双手本该抚琴作画，如今却要替嫡姐嫁入靖王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女儿明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能为苏家分忧，是女儿的福分。
"父亲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玉柔终于抬起头，
望着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水光。三日后，
她披上了那件本该属于嫡姐的嫁衣。大红的绸缎上绣着金线凤凰，
每一针每一线都刺得她眼睛生疼。喜婆为她盖上盖头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那是嫡姐最爱的熏香。花轿摇摇晃晃地前行，苏玉柔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她知道，
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苏家的庶女，而是靖王府的王妃。可这个位置，本该是嫡姐的。
"落轿——"随着一声高喊，花轿稳稳停下。苏玉柔被搀扶着下了轿，跨过火盆，迈过门槛。
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怜悯。但她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喜堂上，她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双玄色锦靴。那是靖王的靴子，上面绣着暗纹的蟒纹。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手心沁出了汗。"一拜天地——"她机械地跟着行礼，
耳边是喧闹的喜乐声。可她的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冷得发颤。直到被送入洞房，
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喜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她坐在床沿，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的绣纹。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她闻到了一股酒气，
还有淡淡的龙涎香。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膛。
盖头被掀开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抬起头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苏玉柔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微抿。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
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寒潭，没有一丝温度。"你不是苏婉宁。
"他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苏玉柔的心猛地一沉。她早该想到，以靖王的身份，
怎会不知自己要娶的是谁。她起身，盈盈下拜："妾身苏玉柔，参见王爷。""为何替嫁？
""嫡姐...突发急症，恐耽误吉时。父亲命妾身代嫁，以全两家之谊。"她说得委婉，
却也知道这个理由拙劣得可笑。靖王轻笑一声，转身走向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
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处置？"苏玉柔的手指微微发抖，
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妾身...知晓。""那你还敢来？""父亲之命，不敢不从。
"她抬起头，直视着靖王的眼睛，"若王爷要治罪，妾身甘愿领罚。
只求王爷...莫要牵连苏家。"靖王转过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忽然笑了："倒是个有胆色的。"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起来吧。
"苏玉柔依言起身，却仍站在原地不敢动。靖王饮尽杯中酒，淡淡道："既然来了，
就安分守己。本王不会亏待你。"说完，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去。房门关上的瞬间，
苏玉柔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床上。她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一夜，
她独自坐在喜房里，听着更鼓声声。龙凤喜烛燃尽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翌日清晨，苏玉柔早早起身梳洗。镜中的女子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却仍掩不住清丽的容颜。她取出一支素银簪子，轻轻绾起青丝。"王妃，该用早膳了。
"丫鬟春桃在门外轻声唤道。苏玉柔整理好衣裙，推门而出。春桃是靖王府的丫鬟，
年纪与她相仿，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带我去厨房吧。"苏玉柔温声道。
春桃一愣："王妃这是...""我想亲自为王爷准备早膳。"苏玉柔微微一笑，
"既然来了王府，总要尽些本分。"厨房里，厨娘们见王妃亲至，都有些手足无措。
苏玉柔却不在意，挽起袖子，熟练地揉起面团。她在苏家时，常偷偷去厨房帮厨娘做事，
学得一手好厨艺。面团在她手中渐渐变得光滑，她将面团擀成薄片，切成细丝。沸水中，
面条上下翻飞，她加入青菜、香菇，最后淋上香油。"王爷平日喜欢清淡的。"她一边忙碌，
一边对春桃说，"这碗素面，应该合他的口味。"春桃看着王妃娴熟的动作，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这位替嫁的王妃会自怨自艾，没想到竟是这般从容。
苏玉柔端着面来到书房，轻轻叩门。"进来。"她推门而入，见靖王正在批阅公文。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王爷，妾身做了早膳，
您尝尝可合口味？"靖王抬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眉头微皱："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妾身闲着也是闲着。"苏玉柔将碗放在桌上，"王爷尝尝看？"靖王放下笔，拿起筷子。
面条入口，清香爽滑，他不由得又多吃了两口。"不错。"他淡淡道。
苏玉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王爷喜欢就好。"她正要退下，忽然瞥见案几上摆着一把古琴。
琴身古朴，琴弦却光亮如新，显然常有人抚弄。"王爷也通音律？"她忍不住问道。
靖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微动："略懂。""妾身斗胆，想为王爷抚一曲。
"靖王挑眉："你也会弹琴？"苏玉柔点头："略通一二。"她走到琴前，指尖轻抚琴弦。
一曲《梅花三弄》从她指间流淌而出，琴声清越，如泣如诉。靖王放下筷子，静静聆听。
曲毕，书房内一片寂静。"你的琴艺，不输大家。"靖王缓缓道。
苏玉柔起身行礼："王爷谬赞了。""你..."靖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摆手，
"下去吧。"苏玉柔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春桃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连忙上前："王妃，
王爷可喜欢？""王爷说不错。"苏玉柔笑道，"走吧，我们去花园走走。
"春桃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王妃为何...为何这般从容？奴婢听说，
王爷他...""冷峻孤傲？"苏玉柔接过话头，"是啊，可那又如何？既然来了，
总要好好活着。"她停下脚步，望着园中盛开的梅花："春桃，你知道吗？
梅花之所以能在寒冬绽放，不是因为它不怕冷，而是因为它知道，再冷的天也会过去。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苏玉柔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声道："所以啊，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活着。这王府再冷，也冷不过人心。只要心是暖的，总能熬过去的。
"春桃看着王妃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替嫁的王妃，或许比她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夜深人静，苏玉柔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月光如水，洒在她的琴上。
她轻轻拨动琴弦，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淌。琴声悠远，仿佛能穿透人心。她闭上眼，
任由指尖在琴弦上跳跃。这一刻，她不再是替嫁的庶女，而是那个在苏家后院抚琴的少女。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苏玉柔睁开眼，见靖王站在不远处，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辉。
"王爷..."她起身行礼。靖王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你的琴声，很好。
"苏玉柔心中一暖："王爷喜欢？""嗯。"靖王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古琴上，"这把琴，
是我母妃留下的。"苏玉柔这才注意到，这把琴与书房里那把极为相似，只是琴身更加古朴。
"母妃生前最爱抚琴。"靖王的声音有些飘忽，"可惜...我未能继承她的琴艺。
"苏玉柔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声道："王爷若不嫌弃，
妾身愿为您抚一曲。"靖王点头。她重新坐下，指尖轻抚琴弦。这一次，
她弹的是《凤求凰》。琴声婉转，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靖王静静聆听，
目光渐渐柔和。月光下，抚琴的女子眉目如画，琴声如诉。他忽然觉得，
这个替嫁而来的女子，或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不堪。曲毕，
苏玉柔抬头看向靖王："王爷可喜欢？"靖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何...会替嫁？
"苏玉柔一怔，随即苦笑："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想听你说。"她沉默片刻，
轻声道："嫡姐不愿嫁，父亲便命我替嫁。妾身...别无选择。""你恨他们吗？""恨？
"苏玉柔摇头，"妾身只是...有些遗憾。遗憾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
寻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靖王看着她，忽然伸手抚上琴弦："你可知道，这把琴的名字？
"苏玉柔摇头。"它叫'清音'。"靖王轻声道，"母妃说，琴音如人心，清者自清。
"苏玉柔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靖王。月光下，他的目光不再冰冷，
而是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王爷...""以后，你可以常来抚琴。"靖王说完，
转身离去。苏玉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冷峻的王爷，
或许并不像表面那般难以接近。翌日，苏玉柔正在院中修剪梅花，春桃匆匆跑来："王妃，
王爷请您去书房。"苏玉柔放下剪刀，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春桃来到书房。推开门，
她看到靖王正在抚琴。琴声有些生涩，却格外认真。"王爷。"她轻声唤道。靖王停下动作，
抬头看她："你来了。""王爷唤妾身来，可是有事？"靖王起身，
走到她面前："我想...请你教我抚琴。"苏玉柔一愣，随即笑道："王爷愿意学，
妾身自然愿意教。"从那天起，书房里常常传出琴声。有时是苏玉柔在教，有时是靖王在练。
两人以琴会友，渐渐熟络。一日，苏玉柔正在教靖王《广陵散》，
忽然听到他说："你的琴艺，是跟谁学的？""是...一位故人。"苏玉柔轻声道，
"他教了我很多。""故人？""嗯。"苏玉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靖王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可愿意...做我真正的王妃？
"苏玉柔一怔，抬头看向他。靖王的目光真诚而炽热，让她心跳加速。
"王爷...""我知道你是替嫁而来，但我...喜欢你。"靖王握住她的手，
"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你。"苏玉柔眼中泛起泪光，
她轻轻点头："妾身...愿意。"---红烛高照，喜房内一片暖融。苏玉柔坐在床沿，
双手交叠在膝上，心跳如鼓。今日，是她与靖王真正的大婚之日。房门被轻轻推开，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那双熟悉的玄色锦靴停在面前。"玉柔。
"靖王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情愫。盖头被缓缓掀开，她抬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