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事件过去一周后，齐小川养成了每天擦拭通风窗的习惯。
他用报纸沾着稀释的洗洁精，小心地刮掉玻璃上经年累月的油渍。
现在透过这块三十厘米见方的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以上十五公分的世界——比之前多了五公分的视野。
这五公分意味着他偶尔能看到行人的大衣下摆，或者背包底部晃动的挂件。
游戏账号因为连续挂机被举报，封禁三天。
齐小川难得清闲，把积攒的脏衣服塞进楼下自助洗衣店。
回来时路过小区门口的药店，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一盒创可贴和一瓶碘伏。
凌晨两点十八分，齐小川正在看一部老电影。
通风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高跟鞋有节奏的"哒哒"声，而是杂乱无章的"啪嗒"声，像是有人在奔跑中掉了一只鞋。
他条件反射般蹲到窗前。
一双沾满泥水的赤脚闯入视野，右脚踝有一道刺目的红——是血迹。
那双脚在通风窗前踉跄了一下，接着传来身体撞在墙上的闷响。
"林晚晴？
"齐小川不确定地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齐小川猛地拉开门，走廊顶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林晚晴蜷缩在墙边，右手紧紧按着左臂。
她的黑色连衣裙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风衣上满是深色污渍——在昏暗灯光下分不清是酒渍还是血。
"你……"齐小川的喉咙发紧。
林晚晴抬起头，妆容糊成一团，左眼角青紫，嘴角有干涸的血迹。
她试图站起来，却因右脚踝的伤而跌回地上。
齐小川顾不得社恐，冲过去架住她的胳膊。
林晚晴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轻得多，像一捆随时会散架的枯枝。
"谁干的？
"齐小川声音发抖。
林晚晴身上混合着血腥味、酒精和某种刺鼻的古龙水味道，熏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林晚晴摇摇头，嘴唇苍白："先……先进去。
"齐小川半抱半扶地把她弄进屋，小心地放在床上。
近距离看，她的伤势更触目惊心——左臂有一道十公分长的割伤，血己经凝固成暗红色的痂；右脚踝肿得像馒头，可能是扭伤或骨折；最严重的是后背，透过撕裂的衣料能看到几道新鲜的鞭痕，边缘处皮肉外翻。
"医药箱……不，我只有这个。
"齐小川手忙脚乱地翻出白天买的碘伏和创可贴，随即意识到这些对林晚晴的伤根本无济于事，"得去医院。
""不行！
"林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不能去医院。
"她的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齐小川闻到更浓烈的酒精味："你喝了多少？
""没喝……是他……"林晚晴松开手，浑身发抖，"他在酒里下了东西……我感觉不对劲就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串含糊不清的呓语。
齐小川的大脑飞速运转。
游戏里他擅长分析局势做出最优判断，但现实中的危机让他手足无措。
他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处理伤口。
"他找出最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小心地擦拭林晚晴手臂上的血迹。
伤口比他想象的深，毛巾很快染成粉色。
林晚晴咬着嘴唇没出声，但齐小川能感觉到她肌肉的紧绷。
当他碰到她后背的鞭痕时，她猛地弓起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忍一下。
"齐小川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受惊的动物。
他用碘伏棉球轻轻涂抹伤口，林晚晴的背部线条在疼痛中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借着台灯的光，他突然注意到她背上除了新伤，还有许多淡白色的旧疤痕——其中一组排列得异常整齐，像是……钢琴的黑白键。
"这是……"齐小川的手指悬在半空。
林晚晴突然转身，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别问。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永远别问。
"齐小川点点头，继续沉默地处理伤口。
当他碰到她右脚踝时，林晚晴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可能骨折了。
"齐小川皱眉，"必须去医院。
"林晚晴摇头，冷汗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冰箱里……有冰块……"齐小川用毛巾包着冰块敷在她脚踝上。
林晚晴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
她的睫毛膏晕染开来，在眼下形成两片污渍，像被人揍了两拳。
齐小川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那个在钢琴前优雅从容的林晚晴，那个用高跟鞋踩碎他平静生活的林晚晴，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工艺品。
"报警吗？
"齐小川问。
林晚晴苦笑："报警说什么？
知名钢琴家深夜施暴？
谁会信一个酒吧弹琴的……"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一丝血迹。
齐小川递给她一杯水，林晚晴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水里混着血丝。
"内伤？
"齐小川心跳加速，"必须去医院！
""等等。
"林晚晴抓住他的衣角，"先告诉我……通风窗能看到外面多远？
"齐小川愣了一下："大概……到小区花坛的位置。
""帮我看着……有没有人跟来……"林晚晴的声音越来越弱，"穿黑风衣……戴金丝眼镜……"齐小川立刻蹲到通风窗前。
凌晨三点的小区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坏掉的路灯时不时闪烁几下。
他盯着花坛方向看了五分钟，确认没人后才回到床边。
林晚晴己经半昏迷，呼吸浅而快。
齐小川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用手机叫了辆网约车，然后翻出自己最宽大的连帽衫和口罩。
"得去医院。
"他轻声对己经意识模糊的林晚晴说，"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游戏里的"七杀"从不怕任何对手，而现在，是时候让现实中的齐小川也站出来了。
给林晚晴套上连帽衫时，齐小川注意到她锁骨处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出来的字母"S"。
但此刻他顾不上多想，用口罩和帽子把她标志性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把抱起她。
林晚晴轻得惊人，在他怀里像只受伤的鸟。
齐小川用脚勾开门，警惕地环顾西周，然后快步走向电梯。
深夜的电梯空无一人，镜面墙壁映出他们诡异的倒影：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像刚犯下什么罪行。
"坚持住。
"齐小川低声说，不知道林晚晴能不能听见，"快到了。
"网约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到齐小川抱着个人过来，警觉地问："怎么了这是？
""女朋友急性阑尾炎。
"齐小川面不改色地撒谎，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危急关头竟能如此镇定，"师傅，最近的医院，麻烦快点。
"司机将信将疑，但看到林晚晴痛苦的样子还是踩下了油门。
车内弥漫着一股廉价香氛的味道，混合着林晚晴身上的血腥气，让齐小川胃部翻腾。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晚晴，她的睫毛在不停颤动，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靠近听，齐小川分辨出那是一段旋律——德彪西的《月光》，她在酒吧弹的那首。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刺得齐小川睁不开眼。
护士看到林晚晴的状况立刻推来担架床，一连串问题砸向齐小川："什么情况？
怎么伤的？
有没有药物过敏？
""摔、摔下楼梯。
"齐小川结结巴巴地回答，"喝了酒……没听说有过敏……"护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迅速把林晚晴推进了诊室。
齐小川被留在走廊上，坐在塑料椅上，手上还沾着林晚晴的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也被血染红了一片，看上去活像个杀人犯。
诊室的门开了又关，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齐小川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想起游戏里队友濒死时的倒计时，那时他总能冷静地计算出最优解，而现在他只能无助地搓着手上的血迹。
三小时后，一位戴眼镜的医生走出来："家属？
"齐小川弹簧般站起来："她……怎么样？
""左臂伤口己经缝合，右脚踝扭伤，背部外伤处理过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最严重的是胃出血和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怎么弄的？
"齐小川咽了口唾沫："摔下楼梯……""年轻人，"医生的眼神变得锐利，"这些伤明显是殴打所致。
我们需要报警。
""不！
"齐小川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几个护士转头看过来，"我是说……她自己不想报警。
"医生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纸："那就签个免责声明。
病人现在睡着了，明早才能探视。
"齐小川签完字，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半，天快亮了。
医院走廊的窗户能看到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与地下室里透过通风窗看到的完全不同——这是一整片完整的天空，而不是被切割成条状的碎片。
他在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咖啡，坐在台阶上慢慢啜饮。
咖啡的苦涩让他想起林晚晴常抽的那种烟，想起她弹琴时微蹙的眉头，想起她手腕上那些整齐排列的疤痕。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而今晚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
手机振动起来，是游戏公会会长的消息："七杀，三天后有个线下赛，奖金五万，来不来？
"齐小川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过去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任何线下活动，但现在……他看了眼医院大楼，回复道："地址发我。
"回到小区时天己大亮。
齐小川特意绕到林晚晴昨晚出现的方向，在花坛附近的地面上发现了几滴己经干涸的血迹，还有一只断掉的高跟鞋跟——正是那双标志性的红色高跟鞋。
他鬼使神差地捡起鞋跟放进口袋。
上楼时遇到早起的房东太太，对方狐疑地打量他血迹斑斑的T恤："小齐啊，你这是……""杀鱼弄的。
"齐小川低头快步走过，心跳如鼓。
回到地下室，房间里还残留着林晚晴的气息——血腥味混合着香水，还有一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床单上的红酒渍旁又多了几处血迹，像一幅抽象画。
齐小川机械地收拾着医疗垃圾，突然注意到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走近看，是一枚袖扣，金属材质，上面刻着花体字母"S"。
齐小川想起林晚晴锁骨上的烫伤痕迹，胃部一阵绞痛。
他小心地把袖扣收好，然后瘫倒在椅子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看到林晚晴在弹钢琴。
但这次琴键是红色的，每按下一个都会渗出鲜血。
林晚晴转过头对他笑，嘴角一首咧到耳根："小老鼠，你也想试试吗？
"齐小川猛地惊醒，发现天己经黑了。
他看了眼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医院。
回拨过去，护士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病人醒了，闹着要出院。
你是家属就赶紧过来。
"齐小川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了件干净T恤就冲出门。
夜色中的医院比白天更阴森，走廊灯光惨白得像太平间。
林晚晴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吵声。
"...我有权决定自己的治疗！
"是林晚晴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依然锋利。
"林小姐，您的检查报告显示……""去他妈的报告！
"齐小川推门而入，看到林晚晴坐在病床上，正在拔手臂上的输液针。
她的脸比昨天更苍白，左眼角的淤青变成紫黑色，但眼神依然倔强。
看到齐小川，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哟，小老鼠来救场了？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既然家属来了，你们自己商量吧。
"他离开时重重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齐小川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晚晴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谢。
"林晚晴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医生说再晚点送医可能会胃穿孔。
"齐小川走近几步："谁干的？
"林晚晴望向窗外："你不认识的人。
""是那个S吗？
"齐小川脱口而出。
林晚晴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怎么知道？
"齐小川掏出那枚袖扣。
林晚晴看到它时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锁骨处的伤疤。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监控仪上的心率线剧烈波动。
"扔掉它。
"她咬着牙说，"现在就扔。
"齐小川把袖扣扔进医疗垃圾桶，金属撞击塑料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线下赛。
"齐小川突然说，"奖金五万。
"林晚晴挑眉："社恐患者要见光了？
""医药费……不够的话……"林晚晴的表情柔和下来："智力障碍者。
"她伸手想摸烟，发现病号服没口袋，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帮我办出院手续吧，这地方让我窒息。
"医生最终拗不过林晚晴，同意她签字出院，但嘱咐必须静养两周。
齐小川租了辆轮椅推她出来，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汽油和烧烤味。
"去你家。
"林晚晴说，不是请求而是陈述，"我那地方现在不安全。
"齐小川点点头，推着她走向马路对面等客的出租车。
过马路时，林晚晴突然抓住轮椅扶手："等等。
"她指着医院门口刚停下的一辆黑色奔驰。
车门打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走出来，金丝眼镜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即使隔着几十米，齐小川也能感觉到林晚晴瞬间绷紧的身体。
"是他？
"齐小川低声问。
林晚晴没回答，只是急促地说："推我走，快！
"齐小川调转轮椅方向，快步走向医院侧门。
他的后背渗出冷汗，仿佛能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像激光般扫过来。
游戏里他无数次面对追杀都能冷静应对，但现实中的危险让他的手指几乎痉挛。
侧门外是一条小巷，齐小川推着轮椅狂奔，林晚晴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巷子尽头是条热闹的小吃街，他们混入人群中才停下来喘气。
"他怎么会找到医院？
"齐小川胸口剧烈起伏。
林晚晴苦笑："他一首都能找到我。
"她抬头看着齐小川，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脆弱，"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地下室了？
在那里，至少没人能找到我。
"齐小川突然单膝跪地，平视着轮椅上的林晚晴："我会保护你。
"这次他说得无比坚定，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林晚晴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冰凉："可怜的小老鼠，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
"他们叫了辆车绕路回到小区。
进电梯时，林晚晴突然说："那个线下赛，我陪你去。
"齐小川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
"林晚晴勾起嘴角，尽管这个动作扯痛了她唇角的伤口，"怕我给你丢人？
"齐小川摇头，心跳加速："你的伤……""死不了。
"电梯到达，林晚晴自己推着轮椅出去，"再说，我欠你一条命。
"齐小川想说他不需要偿还，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推着林晚晴穿过走廊时，他注意到通风窗外的夜色格外深沉。
那个曾经是他窥探外界的小窗口，现在成了需要警惕的危险通道。
进屋后，林晚晴环顾西周，目光在带血的床单上停留片刻："真是狼狈啊。
"不知是在说房间还是自己。
齐小川手忙脚乱地换了新床单，扶林晚晴躺下。
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轻浅。
齐小川坐在椅子上守夜，口袋里那只断掉的高跟鞋跟硌着他的大腿。
窗外，上海的不夜城灯火通明。
齐小川第一次觉得，自己住的地下室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而是一艘正驶向未知海域的小船。
而船上，多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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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川点点头，继续沉默地处理伤口。
当他碰到她右脚踝时，林晚晴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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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将信将疑，但看到林晚晴痛苦的样子还是踩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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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也被血染红了一片，看上去活像个杀人犯。
诊室的门开了又关，医护人员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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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后，一位戴眼镜的医生走出来："家属？
"齐小川弹簧般站起来："她……怎么样？
""左臂伤口己经缝合，右脚踝扭伤，背部外伤处理过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最严重的是胃出血和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怎么弄的？
"齐小川咽了口唾沫："摔下楼梯……""年轻人，"医生的眼神变得锐利，"这些伤明显是殴打所致。
我们需要报警。
""不！
"齐小川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几个护士转头看过来，"我是说……她自己不想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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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现在睡着了，明早才能探视。
"齐小川签完字，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五点半，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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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咖啡，坐在台阶上慢慢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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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太多谜团，而今晚的遭遇只是冰山一角。
手机振动起来，是游戏公会会长的消息："七杀，三天后有个线下赛，奖金五万，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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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时遇到早起的房东太太，对方狐疑地打量他血迹斑斑的T恤："小齐啊，你这是……""杀鱼弄的。
"齐小川低头快步走过，心跳如鼓。
回到地下室，房间里还残留着林晚晴的气息——血腥味混合着香水，还有一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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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把袖扣收好，然后瘫倒在椅子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看到林晚晴在弹钢琴。
但这次琴键是红色的，每按下一个都会渗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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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拨过去，护士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病人醒了，闹着要出院。
你是家属就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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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医院比白天更阴森，走廊灯光惨白得像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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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权决定自己的治疗！
"是林晚晴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依然锋利。
"林小姐，您的检查报告显示……""去他妈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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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比昨天更苍白，左眼角的淤青变成紫黑色，但眼神依然倔强。
看到齐小川，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哟，小老鼠来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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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时重重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齐小川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晚晴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谢。
"林晚晴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医生说再晚点送医可能会胃穿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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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S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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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监控仪上的心率线剧烈波动。
"扔掉它。
"她咬着牙说，"现在就扔。
"齐小川把袖扣扔进医疗垃圾桶，金属撞击塑料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线下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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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费……不够的话……"林晚晴的表情柔和下来："智力障碍者。
"她伸手想摸烟，发现病号服没口袋，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帮我办出院手续吧，这地方让我窒息。
"医生最终拗不过林晚晴，同意她签字出院，但嘱咐必须静养两周。
齐小川租了辆轮椅推她出来，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汽油和烧烤味。
"去你家。
"林晚晴说，不是请求而是陈述，"我那地方现在不安全。
"齐小川点点头，推着她走向马路对面等客的出租车。
过马路时，林晚晴突然抓住轮椅扶手："等等。
"她指着医院门口刚停下的一辆黑色奔驰。
车门打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走出来，金丝眼镜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即使隔着几十米，齐小川也能感觉到林晚晴瞬间绷紧的身体。
"是他？
"齐小川低声问。
林晚晴没回答，只是急促地说："推我走，快！
"齐小川调转轮椅方向，快步走向医院侧门。
他的后背渗出冷汗，仿佛能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像激光般扫过来。
游戏里他无数次面对追杀都能冷静应对，但现实中的危险让他的手指几乎痉挛。
侧门外是一条小巷，齐小川推着轮椅狂奔，林晚晴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巷子尽头是条热闹的小吃街，他们混入人群中才停下来喘气。
"他怎么会找到医院？
"齐小川胸口剧烈起伏。
林晚晴苦笑："他一首都能找到我。
"她抬头看着齐小川，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脆弱，"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地下室了？
在那里，至少没人能找到我。
"齐小川突然单膝跪地，平视着轮椅上的林晚晴："我会保护你。
"这次他说得无比坚定，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林晚晴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冰凉："可怜的小老鼠，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
"他们叫了辆车绕路回到小区。
进电梯时，林晚晴突然说："那个线下赛，我陪你去。
"齐小川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
"林晚晴勾起嘴角，尽管这个动作扯痛了她唇角的伤口，"怕我给你丢人？
"齐小川摇头，心跳加速："你的伤……""死不了。
"电梯到达，林晚晴自己推着轮椅出去，"再说，我欠你一条命。
"齐小川想说他不需要偿还，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推着林晚晴穿过走廊时，他注意到通风窗外的夜色格外深沉。
那个曾经是他窥探外界的小窗口，现在成了需要警惕的危险通道。
进屋后，林晚晴环顾西周，目光在带血的床单上停留片刻："真是狼狈啊。
"不知是在说房间还是自己。
齐小川手忙脚乱地换了新床单，扶林晚晴躺下。
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轻浅。
齐小川坐在椅子上守夜，口袋里那只断掉的高跟鞋跟硌着他的大腿。
窗外，上海的不夜城灯火通明。
齐小川第一次觉得，自己住的地下室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孤岛，而是一艘正驶向未知海域的小船。
而船上，多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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