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杨正阳静静地蹲在灶台前，目光紧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只见母亲熟练地将晒干的玉米芯拾起，然后轻轻地塞进炉膛里。
随着玉米芯的放入，炉膛里的火苗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突然"噼啪"一声窜起，熊熊燃烧起来。
那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土墙上的影子，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仿佛在跳着一场欢快的舞蹈。
杨正阳的眼睛也随着火苗的跳动而移动，他被这奇妙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而此时，父亲正坐在木桌旁，左手紧握着一截铅笔，右手则压在一张旧报纸上。
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父亲终于开始动笔，在旧报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起来。
他的右手腕己经接上了，但骨头没长正，像一根被掰弯的树枝，再也使不上力气。
"爹，你在写啥？
"杨正阳凑过去。
杨大山没抬头，左手笨拙地划着横竖："练字。
""为啥要练字？
""以后……要签字。
"父亲的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把水泥灰。
杨正阳盯着父亲的手。
那只曾经能轻松抡起锄头的手，现在连握笔都费劲。
他想起那天在乡政府，郑领导揪着父亲的衣领，把他的脸按在水泥袋上的样子。
"爹，郑领导为啥能欺负人？
"父亲的手顿了一下，铅笔尖"啪"地断了。
灶台里的火苗也猛地一颤，像是被风吹得缩了缩。
"因为他……是官。
"父亲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阳娃子，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文化的人，永远被人欺负。
"母亲从灶台边抬起头，脸上映着火光："你爹说得对，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将来当官？
"杨正阳问。
父亲摇摇头："不当贪官。
""那当啥？
""当……能说不的人。
"杨正阳虽然对父亲的眼神感到困惑不解，但那一瞬间，父亲的目光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它仿佛燃烧着一种杨正阳从未见过的东西，既像灶膛里熊熊燃烧的最旺的火，炽热而猛烈，又像后山夜晚中最亮的星，璀璨而耀眼。
那火，似乎能吞噬一切，将所有的黑暗都驱散殆尽；那星，仿佛能穿透无尽的夜空，照亮整个世界。
杨正阳凝视着父亲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之情，同时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
**1995年，杨家村小学。
**"杨正阳！
你的作业呢？
"王老师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最后一排——杨正阳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我……没写。
""为啥没写？
""家里……没煤油了。
"王老师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慢慢散了。
她知道这孩子没说谎。
杨家村没通电，晚上写作业全靠煤油灯，可煤油要钱买，杨家穷得连盐都省着吃。
"放学后留下来。
"王老师叹了口气，"我给你补课。
"那天傍晚，杨正阳趴在教室的破木桌上，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抄写生字。
王老师坐在旁边，手里织着毛衣，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你爹的手……还疼吗？
"杨正阳的笔尖顿了一下："阴雨天疼。
""你恨郑领导吗？
"他抬起头，眼睛黑得发亮："恨。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送你的。
"那是一本旧得发黄的《新华字典》，封皮己经磨破了，但里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学会查字典，你就能自己读书了。
"王老师说，"读书多了，你就知道，这世上不光有郑领导那样的人。
"杨正阳双手紧紧地抱住字典，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稍微用点力就会坏掉似的。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就像捧着一块金子，生怕它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走在回家的路上，杨正阳的心情格外舒畅。
平时，山里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漆黑，让人有些害怕。
但今天，他却觉得这夜色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令人恐惧。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字典，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这本字典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是知识的宝库，更是他努力学习的见证。
有了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1997年，镇初中开学日。
**"娘，我走了！
"杨正阳站在门口，背上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十斤大米、一罐咸菜、一小捆柴火，还有那本己经翻烂的《新华字典》。
母亲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路上小心，到学校先把米泡上……""知道啦！
"他咧嘴一笑，转身跑向村口。
父亲站在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
"爹，你不用送我，我都十二了！
"杨大山没说话，只是把水壶挂在他脖子上，又往他兜里塞了五毛钱："渴了买碗茶喝。
"杨正阳鼻子一酸。
他知道，这五毛钱是父亲在采石场干一天活的工钱。
十五里山路，他走了三个小时。
到镇中学时，太阳己经西斜。
男生宿舍是一排低矮的砖房，二十张木板床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霉味。
杨正阳找到自己的床位，把米袋藏进床底木箱——上周有人偷了隔壁床半斤米，两个孩子打得头破血流。
晚上，他蹲在火炉旁煮饭。
铝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米香慢慢飘出来。
宿舍里其他男孩吵吵嚷嚷，有人炫耀着从家里带来的腊肉，有人抱怨着又要吃一周咸菜。
杨正阳没说话，只是默默往饭盒里加了几粒盐。
熄灯后，他摸出字典，蹑手蹑脚地溜到教师办公室窗外——那里的灯还亮着。
王老师说得对，这世上不光有郑领导那样的人。
还有煤油灯下练字的父亲。
还有送他字典的王老师。
还有……未来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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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土墙上的影子，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仿佛在跳着一场欢快的舞蹈。
杨正阳的眼睛也随着火苗的跳动而移动，他被这奇妙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而此时，父亲正坐在木桌旁，左手紧握着一截铅笔，右手则压在一张旧报纸上。
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父亲终于开始动笔，在旧报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起来。
他的右手腕己经接上了，但骨头没长正，像一根被掰弯的树枝，再也使不上力气。
"爹，你在写啥？
"杨正阳凑过去。
杨大山没抬头，左手笨拙地划着横竖："练字。
""为啥要练字？
""以后……要签字。
"父亲的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把水泥灰。
杨正阳盯着父亲的手。
那只曾经能轻松抡起锄头的手，现在连握笔都费劲。
他想起那天在乡政府，郑领导揪着父亲的衣领，把他的脸按在水泥袋上的样子。
"爹，郑领导为啥能欺负人？
"父亲的手顿了一下，铅笔尖"啪"地断了。
灶台里的火苗也猛地一颤，像是被风吹得缩了缩。
"因为他……是官。
"父亲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阳娃子，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文化的人，永远被人欺负。
"母亲从灶台边抬起头，脸上映着火光："你爹说得对，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将来当官？
"杨正阳问。
父亲摇摇头："不当贪官。
""那当啥？
""当……能说不的人。
"杨正阳虽然对父亲的眼神感到困惑不解，但那一瞬间，父亲的目光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它仿佛燃烧着一种杨正阳从未见过的东西，既像灶膛里熊熊燃烧的最旺的火，炽热而猛烈，又像后山夜晚中最亮的星，璀璨而耀眼。
那火，似乎能吞噬一切，将所有的黑暗都驱散殆尽；那星，仿佛能穿透无尽的夜空，照亮整个世界。
杨正阳凝视着父亲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之情，同时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
**1995年，杨家村小学。
**"杨正阳！
你的作业呢？
"王老师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最后一排——杨正阳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我……没写。
""为啥没写？
""家里……没煤油了。
"王老师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慢慢散了。
她知道这孩子没说谎。
杨家村没通电，晚上写作业全靠煤油灯，可煤油要钱买，杨家穷得连盐都省着吃。
"放学后留下来。
"王老师叹了口气，"我给你补课。
"那天傍晚，杨正阳趴在教室的破木桌上，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抄写生字。
王老师坐在旁边，手里织着毛衣，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你爹的手……还疼吗？
"杨正阳的笔尖顿了一下："阴雨天疼。
""你恨郑领导吗？
"他抬起头，眼睛黑得发亮："恨。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他："送你的。
"那是一本旧得发黄的《新华字典》，封皮己经磨破了，但里面的字迹依然清晰。
"学会查字典，你就能自己读书了。
"王老师说，"读书多了，你就知道，这世上不光有郑领导那样的人。
"杨正阳双手紧紧地抱住字典，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稍微用点力就会坏掉似的。
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就像捧着一块金子，生怕它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走在回家的路上，杨正阳的心情格外舒畅。
平时，山里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漆黑，让人有些害怕。
但今天，他却觉得这夜色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令人恐惧。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字典，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满足。
这本字典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是知识的宝库，更是他努力学习的见证。
有了它，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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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阳站在门口，背上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十斤大米、一罐咸菜、一小捆柴火，还有那本己经翻烂的《新华字典》。
母亲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路上小心，到学校先把米泡上……""知道啦！
"他咧嘴一笑，转身跑向村口。
父亲站在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
"爹，你不用送我，我都十二了！
"杨大山没说话，只是把水壶挂在他脖子上，又往他兜里塞了五毛钱："渴了买碗茶喝。
"杨正阳鼻子一酸。
他知道，这五毛钱是父亲在采石场干一天活的工钱。
十五里山路，他走了三个小时。
到镇中学时，太阳己经西斜。
男生宿舍是一排低矮的砖房，二十张木板床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霉味。
杨正阳找到自己的床位，把米袋藏进床底木箱——上周有人偷了隔壁床半斤米，两个孩子打得头破血流。
晚上，他蹲在火炉旁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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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其他男孩吵吵嚷嚷，有人炫耀着从家里带来的腊肉，有人抱怨着又要吃一周咸菜。
杨正阳没说话，只是默默往饭盒里加了几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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