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裙子。”
年轻人撇着嘴角，不屑地瞟了着蓝欣，好像她在侮辱自己的智商，难道还分不清裤子和裙子的区别。
其实，蓝欣今晚穿了一件蓝底白花的裙裤，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很有韵味。
裙裤，顾名思义，可以说它是裙子，也可以说它是裤子。
它两者兼顾，即有裙子的飘逸凉爽，又像裤子一样方便，是药厂女人的首选。
自从效益开始下滑，厂领导们就开始内省，总结教训，冲出重围。
要想重振雄风，就得整顿风气，上下一心，排除万难，走向巅峰。
结果，红头文件下发，女工不能穿裙子，似乎药厂衰败的根源，在女人身上，圣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这世界小人难分，雌雄可辨，但界限越来越模糊。
女人们却放不下对于裙子的珍爱，海底针的心海里，像养了一条活泼的鱼，每逢岸上风吹草动，水光粼粼，就想跳出水面，享受阳光。
如今，混乱之际，一夜春风梨花开。
裙裤，在药厂悄悄孕育，猛得如星火燎原之势，开遍每一个角落。
美，对于女人而言，如春天石头下面的小草，总想顽强冒头。
没有想到，今晚遇到一个较真的。
“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蓝欣不想浪费时间纠缠，她使劲高抬右腿，让下垂的裤脚分开，“看清楚了，这是裤子。”
“哼，裤子。”
年轻脖子一梗，目光挪到了别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蓝欣见说不通，只好压了压火气，用商量的口气说，“让我进去吧，晚了要耽误车间生产，责任咱俩谁也担不起。”
年轻人没有吭声，迅速转过头，朝值班室瞄了一眼。
值班室门前，灯光如白昼，没有人。
他有些失望，转过头来上下打量蓝欣，考虑眼前这个女人话的真实性。
蓝欣见年轻人犹豫，抓住时机抬脚就走。
“不能走。”
年轻人像乾坤大挪移，瞬间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
蓝欣不由地火冒三丈，用手去推年轻人，“你干嘛！
脑子糊浆糊了？”
“你骂人。”
年轻人红脸了，站在路中间，怒火从眼睛里冒出来。
“我没有骂人，你脑子就是糊了浆糊。”
蓝欣索性提高声音，和年轻人吵了起来。
他大概是个认死理的新人，靠说道理是行不通，只能有外界介入，才能解决问题。
果然，从传达室里窜出一个秃头，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跑来。
“徐福，怎么了？”
当蓝欣看清楚秃头厂警，手里的皮革腰带，和他匪里匪气的样子，心想坏了。
那是一个打架出名的厂警，听说很有背景。
“她穿裙子，”徐福指着蓝欣，像是终于找到靠山一样的孩子，理首气壮告状。
“你看，我穿的是不是裤子。”
蓝欣为了证明自己，又一次抬高右腿，大腿根肌肉绷的紧紧的。
她觉得自己像小丑，在证明自己的性别，瞬间有种屈辱感。
“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点事？”
秃头厂警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横肉也松弛了点，但目光依然犀利。
蓝欣和徐福，不约而同地点头，期待地等他裁决。
“呵呵。”
秃头厂警笑着，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把腰带扎到腰上，上下打量着蓝欣，漫不经心地问。
“质检科的。”
“质检科的。”
蓝欣回答。
“加班？”
“不加班，大晚上谁出来。”
“嗯…”秃头并没有在意蓝欣的态度，用手挠了挠头皮，沉吟了一会，说，“进去吧。”
像是听到特赦令一样，蓝欣快步离开，生怕秃头厂警变了主意。
为了节约时间，蓝欣从变电所前的空地斜插过去，经过西车间，能少走三分之一的路。
变电所被栏杆围着，院子像是农家小院，影影绰绰的植物，窗子的灯光映在一片鬼子姜上，黄色的花开的正艳。
蓝欣忽然想起，很多年没有吃鬼子姜了，师傅腌的鬼子姜味很好，好久不见，不知道她现在忙什么。
经过动力车间，拐进西车间旁边的夹道，确切的说是过滤罐和东墙之间的缝隙，上面有几根裹着保温层的灰红管子通过，常年滴着水。
自从西环素停产之后，西车间就废弃了，这个夹道偏僻潮湿，平时很少有人走。
蓝欣缩着肩，借着月光躲避脚下的水洼，水滴落在脖颈上凉凉的。
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白影从眼前飘过。
顾不上脚下的湿滑，她两手护着头，跌跌撞撞跑出夹道。
周围，没有人。
嘶嘶，机修车间墙角下废气阀，有一团白雾。
蓝欣不敢停留，首奔质检楼。
三楼仪器室内，阻尼分析天平前，蓝欣开始称样。
日光灯下，她戴着白细纱手套，从白瓷托盘里拿出碘量瓶，把它放到托盘上，手有点颤抖，不小心碰在托盘架上，托盘晃了一下，她心里也随着晃了一下。
蓝欣定了定神，然后开始做深呼吸，心浮气躁是精细工作的大忌。
随着呼吸，感觉心慢慢往下沉，但刚才被人指着鼻子的画面仍在眼前晃动，怎么也挥之不去。
如果，在标准溶液室门上，加一把锁，就不会这样仓促，这样被动。
下午，蓝欣正在叠滤纸。
一阵急促脚步声从门口经过，随即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嗨，别绣花了，快出去巡视巡视吧！”
蓝欣闻声抬头，一个白影从门前飘过。
听声音就知道，是制剂组的黎艳。
她为人首爽，快人快语，因为和蓝欣是校友，私下里很投缘。
蓝欣放下手里的滤纸，出门拐进走廊尽头，存放标准溶液人的小屋，才发现少了标准液。
她急忙去翻放在橱子上的登记簿，一股怒火首冲脑门。
她知道，是谁干的，却无可奈何。
因为，她己经去科长那儿抗议了几次，都被他敷衍过去。
研究所，原来自配标准液，这两年学会了偷懒。
想到这里，蓝欣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打开干燥器，但盖子却纹丝不动。
不会吧！
今晚遇到鬼了。
她的额头，立刻出了汗。
下午，恒定基准物时，为了密封性好，玻璃盖和干燥器接触之处，抹了薄薄一层凡士林。
过去，出现这种情况时，她都会找科里的男同事帮忙。
今晚，整个大楼上只有她一个人加班，她只能靠自己。
她把干燥器抱在膝上，唰啦，里面的蓝色硅胶流向一边，象一湾海水。
她深呼吸后，手握着干燥器的盖，轻轻往外一推，盖子露出一个缝隙。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运气还没有那么坏。
标定硫代硫酸钠要用碘标准液，剩余碘标准液不多了，她索性把碘液一起标定了。
早晚都是自己的活。
自从邢师傅调走后，标准溶液室就剩她一个人。
碘标定很顺利。
当第三次，计算器数据显示后，她松了一口气，猛地想起科长表扬自己的话，炉火纯青。
的确，三个数据只有细微的差别。
蓝欣技术上炉火纯青，在于她的细心，专心，责任心。
她干活利索，利用试液放置时间，收拾手边的东西，磨刀不费砍柴工。
她想把As2O3（砒霜）放进试剂橱，却觉得不对劲，好像发现少了一半。
明明记得一整瓶用了没几次，怎么会少了呢？
难道记忆出了差错？
蓝欣又从试剂架上，拿了一个容量瓶，看了看蜡封的标签，200毫升容量瓶上，标签上手写10%氰化钾。
氰化钾是剧毒物品，按规定这些剧毒试剂，必须锁在保险柜里。
可是，除了门锁之外，却再也找不出一把锁。
小心使得万年船，以防万一。
蓝欣弯腰打开工作台下的橱门，却发现摆满了被牛皮纸包裹的玻璃容器。
她把容量瓶放进去后，又拿了出来，总觉得不妥当。
最后，容量瓶放了进了试剂橱，藏在最里面的角落。
外面，放了一些大瓶试剂挡了挡。
然后，又在木橱门上，虚挂了一把锁。
关于锁的问题，很久没有人解决。
她想起楼外墙上，刚挂上的意见箱，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从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刷刷，开始写字。
她要消除这个隐患，等出了人命就晚了。
正写着，外面传来凄厉的哭声。
她腾的跳起来，手里紧握圆珠笔，惊恐地对着门。
哇，又一声传来。
蓝欣这才听清，是婴儿像被人掐了后，尖利的哭声。
这夜深人静，哪里来得婴儿？
她决定出去看看。
环顾西周，除了在泛着亮的玻璃器皿，没有一件趁手的家伙。
蓦然，她目光落在门后的拖把上。
轻轻拉开门，走廊没有灯，也没有人。
钢窗透进一点月光，照在水泥地板上，周围静的出奇，似乎刚才是她的幻觉。
她攥紧拖把，顺着走廊一步一步朝外走，是人是要鬼，她要看着究竟。
走廊东边有一扇铁门，这里是针片剂组。
她推了推铁门，门纹丝不动。
前一阵子听黎艳发牢骚，毒气柜里的排风扇坏了，老是咯吱咯吱的响，也许老鼠爬了进去。
她刚要回屋，却又听到一声哭，她听清楚了，的确是婴儿的哭声。
难道，这楼上不光自己加班，有人带着孩子来加班。
很快她就否定这个想法，这里环境不好，没有人会带着婴儿上班。
想到这，她心里毛了，手心捏出汗来，拖把开始打滑。
周围静的吓人，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哇，哭声又传来，像是来自身后，某一个阴暗的角落。
她猛地转身，手端着拖把杆，就像端着一杆枪，一步一步往前。
走廊头上，一扇铁门半掩着。
蓝欣记得，那里除了一台大灭菌柜外，还有些杂物，平时很少有人进去。
她伸出拖把杆，颤颤巍巍地顶在铁门上，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模糊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还没有等她看清，倏忽，一个团黑影迎面扑来。
完了，还真有脏东西。
快跑，她挪动自己的脚。
然而，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身子动弹不得。
“啊！”
她惊恐的声音刚出口，身子就被一股强力带走。
当啷，拖把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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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裤，顾名思义，可以说它是裙子，也可以说它是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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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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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穿的是不是裤子。”
蓝欣为了证明自己，又一次抬高右腿，大腿根肌肉绷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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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点事？”
秃头厂警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横肉也松弛了点，但目光依然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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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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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都是自己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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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记得一整瓶用了没几次，怎么会少了呢？
难道记忆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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氰化钾是剧毒物品，按规定这些剧毒试剂，必须锁在保险柜里。
可是，除了门锁之外，却再也找不出一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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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放了一些大瓶试剂挡了挡。
然后，又在木橱门上，虚挂了一把锁。
关于锁的问题，很久没有人解决。
她想起楼外墙上，刚挂上的意见箱，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从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刷刷，开始写字。
她要消除这个隐患，等出了人命就晚了。
正写着，外面传来凄厉的哭声。
她腾的跳起来，手里紧握圆珠笔，惊恐地对着门。
哇，又一声传来。
蓝欣这才听清，是婴儿像被人掐了后，尖利的哭声。
这夜深人静，哪里来得婴儿？
她决定出去看看。
环顾西周，除了在泛着亮的玻璃器皿，没有一件趁手的家伙。
蓦然，她目光落在门后的拖把上。
轻轻拉开门，走廊没有灯，也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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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紧拖把，顺着走廊一步一步朝外走，是人是要鬼，她要看着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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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了推铁门，门纹丝不动。
前一阵子听黎艳发牢骚，毒气柜里的排风扇坏了，老是咯吱咯吱的响，也许老鼠爬了进去。
她刚要回屋，却又听到一声哭，她听清楚了，的确是婴儿的哭声。
难道，这楼上不光自己加班，有人带着孩子来加班。
很快她就否定这个想法，这里环境不好，没有人会带着婴儿上班。
想到这，她心里毛了，手心捏出汗来，拖把开始打滑。
周围静的吓人，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哇，哭声又传来，像是来自身后，某一个阴暗的角落。
她猛地转身，手端着拖把杆，就像端着一杆枪，一步一步往前。
走廊头上，一扇铁门半掩着。
蓝欣记得，那里除了一台大灭菌柜外，还有些杂物，平时很少有人进去。
她伸出拖把杆，颤颤巍巍地顶在铁门上，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模糊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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