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似乎洗不净昨夜的黏腻与腥甜。
林小满眼前的早餐摊，蒸腾的热气也无法驱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他机械地咀嚼着没有味道的包子，目光空洞。
昨夜，他最终没有去成城西的纺织厂。
电动车在距离充电桩几米远的地方彻底趴窝，屏幕上猩红的“1年寿命/分钟”如同鬼火般闪烁。
他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订单变灰，然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零散的、同样诡异但报酬微薄的短途订单，将他折腾到天亮。
每一次完成，左臂的疤痕都会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穿过的刺痛。
债务，像附骨之疽，只减少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母亲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病弱，却又带着那一闪而逝的、令人不安的清醒。
“别去……城西……”手机屏幕在凌晨六点十五分准时亮起，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
请所有骑手于十五分钟内到站参加晨会。
迟到者，扣除冥币500。
林小满打了个激灵，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跨上那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电动车。
站点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几盏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照着墙上歪斜的“安全第一，准时送达”标语。
标语下的电子屏，滚动着骑手们的业绩排名，以及一行不显眼的红色小字。
本月意外损耗骑手：3名。
站长王金发肥硕的身体陷在办公椅里，像一摊融化的黄油。
他那根标志性的大金链子，今天似乎更粗了些，上面的微型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都到齐了啊。”
王金发的声音油腻，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嘶哑。
他抬起头，脖颈处一道细微的、像是没缝合好的伤口边缘，渗出几滴黑褐色的、类似机油的液体。
林小满瞳孔微缩。
王金发训话时，下巴突然不自然地向下错位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随即又诡异地自行弹了回去，仿佛只是个劣质的提线木偶。
周围的骑手们对此视若无睹，麻木地听着。
林小满悄悄举起手机，对准王金发那诡异的脖颈，按下了拍摄键。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
相册里，王金发的照片却变成了一团扭曲的、打了马赛克的肉块，中间夹杂着金属零件的轮廓。
一股寒意从林小满的脊椎升起。
王金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林小满，嘴角咧开一个怪异的弧度。
“新人啊，系统对你们还是挺宽容的。”
他肥厚的手指点了点林小满。
“每个人，都有三次‘意外复活’的额度。”
“要省着用啊，用完了，可就真没了。”
那语气，像是在讨论明天天气的好坏，而不是生死。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到王金发身后那块巨大的电子屏上，业绩排名的最末尾，自己的名字后面，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行鲜红的倒计时。
林小满，剩余生命周期：87天00时00分00秒。
秒数，正在一秒一秒地无情跳动。
晨会结束，骑手们像一群被设定了程序的工蚁，沉默地涌向充电站。
角落里，堆放着一堆被废弃的骑手头盔。
那些头盔锈迹斑斑，布满划痕与凹陷，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颗咧嘴笑着的骷髅头。
林小满正要给自己的电动车接上充电线，旁边一个油腻的长发男人凑了过来。
是张德彪，那个传说中的“疯癫老骑手”。
他身上那件褪色的蓝色骑手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肉与机油混合的恶臭。
他的电动车尾箱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画着骷髅头，旁边还挂着一个破旧的、像是从哪个神婆摊上顺来的招魂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小子，新来的？”
张德彪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
他指了指那些废弃的头盔。
“每一个，都是一个故事。”
林小满注意到，其中一个头盔的内侧，用小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头盔。
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一阵尖锐的、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少绝望的惨叫声，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87……87次……救命……林小满触电般缩回手，脸色煞白。
张德彪嘿嘿一笑，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清明，声音压得极低。
“小子，记住我的话。”
“别在凌晨三点，接那些给你五星好评的催命电话！”
说完，他又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皱巴巴的冥币，塞给林小满。
“拿着，买糖吃，系统商店的糖，甜得很。”
林小满还没反应过来，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订单。
订单类型：加急。
配送物品：珍珠奶茶（全糖去冰）。
配送费：500冥币。
备注：送给十字路口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妹妹，她等了很久了。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
红裙子的小妹妹。
电动车的保温箱内侧，那个小小的液晶显示屏突兀地亮了起来。
一行血红色的数字浮现。
05:0004:5904:58冰冷的倒计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超时惩罚：随机感官剥夺24小时。
系统的提示音不带一丝情感。
导航路线被强制锁定，指向城东那座废弃多年的高架桥。
桥面上坑坑洼洼，桥墩的混凝土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血手印。
林小满咬紧牙关，将电动车油门拧到底。
他选择了逆行冲上早己封闭的应急车道。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高架桥上那些锈迹斑斑的废弃车辆，在他冲上来的一瞬间，所有车灯齐齐亮起，随即又猛地熄灭，车轮下，隐约有惨白僵硬的手指伸出，又迅速缩回。
整座桥，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狩猎场。
蓝牙耳机里，沙沙的电流声中，一个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响起，用一种欢快的语调，清晰地倒数着。
“五……”“西……”“三……二……一……”“哥哥，你的好评，我收到咯！”
林小满猛地刹车，电动车在距离高架桥断裂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
十字路口，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静静地站在路灯的阴影下。
她的身形，看起来不过七八岁。
林小满将那杯标记着“全糖去冰”的珍珠奶茶递了过去。
女孩踮起脚尖，接过奶茶。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空洞的眼眶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叮！
订单己送达，尾款支付中……手机屏幕上，支付成功的音效，不是清脆的提示音。
而是一阵急促刺耳的、混合着尖叫与玻璃破碎声的火灾警报声。
那声音，林小满刻骨铭心。
女孩手中的奶茶杯壁上，几道鲜红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出，蜿蜒而下。
那根粗大的吸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自动弯曲，对准了女孩空洞的左眼眶，缓缓插了进去。
林小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孩身上那条红色的连衣裙。
款式老旧，却异常眼熟。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二十年前，火灾发生前，妹妹林小雨，也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红色连衣裙，拉着他的手，要他买一杯珍珠奶茶。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歪了歪头。
她将空了的奶茶杯递还给林小满。
杯底，贴着一张被奶茶浸湿了一半的、泛黄的便签纸。
上面用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哥哥，别回家。
他们，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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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订单变灰，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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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城西……”手机屏幕在凌晨六点十五分准时亮起，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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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盏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照着墙上歪斜的“安全第一，准时送达”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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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根标志性的大金链子，今天似乎更粗了些，上面的微型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都到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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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头盔锈迹斑斑，布满划痕与凹陷，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颗咧嘴笑着的骷髅头。
林小满正要给自己的电动车接上充电线，旁边一个油腻的长发男人凑了过来。
是张德彪，那个传说中的“疯癫老骑手”。
他身上那件褪色的蓝色骑手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肉与机油混合的恶臭。
他的电动车尾箱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画着骷髅头，旁边还挂着一个破旧的、像是从哪个神婆摊上顺来的招魂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小子，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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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都是一个故事。”
林小满注意到，其中一个头盔的内侧，用小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头盔。
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一阵尖锐的、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少绝望的惨叫声，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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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记住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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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恢复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皱巴巴的冥币，塞给林小满。
“拿着，买糖吃，系统商店的糖，甜得很。”
林小满还没反应过来，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订单。
订单类型：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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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子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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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桥，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狩猎场。
蓝牙耳机里，沙沙的电流声中，一个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响起，用一种欢快的语调，清晰地倒数着。
“五……”“西……”“三……二……一……”“哥哥，你的好评，我收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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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静静地站在路灯的阴影下。
她的身形，看起来不过七八岁。
林小满将那杯标记着“全糖去冰”的珍珠奶茶递了过去。
女孩踮起脚尖，接过奶茶。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空洞的眼眶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叮！
订单己送达，尾款支付中……手机屏幕上，支付成功的音效，不是清脆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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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林小满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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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粗大的吸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自动弯曲，对准了女孩空洞的左眼眶，缓缓插了进去。
林小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女孩身上那条红色的连衣裙。
款式老旧，却异常眼熟。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二十年前，火灾发生前，妹妹林小雨，也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红色连衣裙，拉着他的手，要他买一杯珍珠奶茶。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歪了歪头。
她将空了的奶茶杯递还给林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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