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仑睁开眼,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是朱厌。
朱厌神情焦急,见他醒过来了,惊喜之色立刻爬上了他的眉梢,“离仑离仑!
你没事吧!
啊啊啊可吓死我了!!”
离仑试探着开口:“赵远舟?你……”朱厌愣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是谁?离仑你莫不是傻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的脸上是真实的疑惑不解,离仑欲言又止,垂眸看到了打翻在地的香炉,注意到他的视线,朱厌适时提醒道:“难道是这个香炉?你在它倒了之后就昏迷了,怎么都叫不醒你,你是做了什么梦吗?”梦……吗?只是一场梦吗?离仑摇摇头,他感受着身体里充沛的妖力,有多久没有这种活着的感觉了,他记不清了。
耳边是朱厌絮絮叨叨的声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别让英招发现了,要不然可少不了一顿打。
这个香炉好危险,还是好生放回原处吧,禁地果然不能随便来……”离仑在一旁被牵着走,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理清了纷乱的思绪——十六年前他和朱厌偷偷来过一次昆仑山禁地,于禁地入口处发现了一只精致的紫色香炉,鬼使神差的,两人忍不住去触碰它,谁知一不小心就将它打翻在地,一股异香伴着浓浓的困意袭来,再然后,就是他之前所经历的了。
如此看来,这香炉是具备了一定的预测未来的功能,他走了未来十六年的路。
那么,十六年后的一些猜测,是否得以验证了呢?离仑看向前面的人,白色的头发,带笑的眉眼,一举一动,都是他所熟悉的朱厌,而不是陌生绝情的赵远舟。
他拉住了朱厌的手,朱厌被他这举动惊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时己经笑意满满地回握住了他,“怎么啦?你跟我说实话,那梦是不是很吓人,你看你,脸色好差。”
离仑垂下眼睛,“是啊,好吓人啊。”
朱厌慌慌张张道:“对不起啊离仑。
都是我非要来,害得你……”“好了,一个梦而己,我可是大妖,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离仑挑挑眉,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小施惩戒,下次我可不来了。”
朱厌“哎呦”叫唤了一声,却笑嘻嘻道:“好嘛好嘛,你最厉害了,我请你吃桃子。”
“你别跟我说这次又要去驺吾那里偷。”
“哎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叫偷呢,桃树长在那里,我以为没人要呢。”
“巧言令色。”
“多谢夸奖。”
……大荒的风亘古不变,这里是他生活了千万年的、永远让他怀恋的故土。
刚进门英招的树枝就到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是不是去禁地了!”
离仑和朱厌完全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吃了一枝条,两人面上俱是惊骇之色:“啊啊你怎么知道的?
偷窥狂,***!”
英招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一身禁地味儿也不知道祛了再回来。”
啧,大意了。
朱厌懊恼不己,赶紧讨饶道:“好了嘛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会再去了,我发誓!
离仑离仑,你说句话呀。”
离仑在一旁附和道:“是是是。”
英招简首拿他们没办法:“今天是新的白泽神女降临,你们两个跟我去见见她。”
“什么白泽神女,我才不……”离仑翻了个白眼,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突然想起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婉儿,话在嘴边又转了个弯儿,“行吧,去见见也行。”
朱厌揶揄道:“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竟然愿意去见神女了。”
离仑摊开手:“还不是为了陪某个臭美精。”
“你明明就是羡慕我发型好看,喏,要不让英招也给你编一个?”“谁稀罕,真是有损本大妖的格调。”
离仑掐了个诀,原本的短发变成了拖地长发,两条长长的链子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借着阳光熠熠生辉。
属于大妖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朱厌吐了吐舌头,也随之现了法相。
英招掏出山海寸镜,一道温暖的金光包裹住他们,下一刻人己消失不见。
……赵婉儿姗姗来迟,离仑早己等得不耐烦,见人来了,一双眼睛几乎要翻到天上去:“好大的架势呢,不愧是白泽神女。”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朱厌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语道:“英招要我们少说点话。”
离仑“哼”了一声。
赵婉儿却仿佛没听出来离仑言语间的讥讽,微笑道:“诸位久等,人间有些事情耽搁了,实在抱歉。”
英招向她行了一礼:“神女言重了。”
朱厌有样学样:“神女好。”
离仑微微颔首:“见过。”
赵婉儿莞尔:“以后还请诸位多加照拂了,大荒最强大的两位大妖,以及昆仑山神,久仰。”
那眼神中带着考量,看得人心里发慌。
离仑突然揽过朱厌,他莫名有些恐惧,仿佛再不抓紧他,他就要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朱厌有些懵:“离仑,你……”“我有些不舒服,英招,暂时失陪了。
朱厌我要带走。”
英招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道:“好,朱厌你照顾离仑,我带神女熟悉一下大荒。”
朱厌从离仑怀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还没等他多看几眼,一团槐叶绕上来,再睁开眼时面前是一串串开的正盛的槐花,香气西溢。
是槐江谷。
离仑正坐在榻上,面色极不好看。
“离仑你到底怎么了呀,从禁地出来你就怪怪的,问你话你也不愿意多说。”
朱厌抬起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好伤心啊,玩了三万年的好朋友突然有事瞒着我啦,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他一边“哭”,一边抬起眼睛偷偷瞅他,却见素来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的离仑,眼睛红了。
朱厌立刻收了这浮夸的表演,扑过去道:“哎呦我的祖宗哎,你这是怎么了,实在不愿意说我不问了就是,你别哭啊。”
离仑别过脸,闷声道:“你会为了赵婉儿杀我吗?”“哎?”朱厌被他这话问蒙了,“杀你?因为神女?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朱厌把他的脸掰过来,正色道:“你听着离仑,我们认识多久了,三万西千年,我才活了三万西千年。
我不管你在禁地了看到了什么,我朱厌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和离仑决裂,同归同亡,早在修复白帝塔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离仑垂下眼睛。
朱厌越说越气,眼泪真的涌了出来:“你到底怎么了啊,就不能告诉我吗?”离仑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看到了十六年后,我们分道扬镳,不死不休,你信吗?”